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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聽松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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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介覺得事情有些難辦了,自上路到現今,宣玉雖然對他諸多冷眼,到底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理不睬的。陳介把一碗熱粥都放涼了,也不見宣玉給些迴應。再看看床邊整整放著的傷藥,心裡想:“這小子看著挺逞能,卻實在不夠大氣。眼淚不掉也掉了,我又沒說他什麼,他心裡這是彆扭什麼呢……”

嘆了口氣,只覺得這樣一憋,屋裡一片燥悶。可是要是出去,那瘋老太又不知會找什麼麻煩。陳介只得踱到房間的另一邊,重新將那些書畫撿起,看了起來。

宣玉朝裡趴了一會,也不知在想什麼,過了好一會,似淡淡嘆了口氣,才慢慢回過神來。只聽身後一會“唰”一聲,一會“咚”一下的,也不知那陳介又在搞什麼鬼,於是把頭轉了過去。卻見陳介手裡隨意抓了個長雞毛撣,左一下右一下的瞎比劃,身前的案上正放著那幅聽松臨風劍譜。

宣玉看了一會,陳介正好同手同腳地往前一刺,那姿勢,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宣玉不禁“嘖”了一聲。陳介聞聲轉過頭來看他,只聽宣玉涼涼地道:“寫劍譜的人看到這套劍被你這樣使,可要活活被你氣死了。”

陳介明知這是諷刺,心裡卻沒有不樂意,笑道:“那不一定,寫這東西的人估計早就死了。他要是能從棺材裡爬出來,只怕也要跟你說一樣的話。”

這個陳介,別的地方不見什麼好的,就是嘴還挺能說,宣玉嘴角微微一揚,又冷“哼”一聲,似笑非笑的帶過了。陳介擦了擦頭上滲出的汗,微笑著搓了搓手,只聽宣玉道:“你將那劍譜拿過來,我瞧瞧。”手一伸,陳介便給他遞到了面前。

宣玉於是趴在床上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伸出手比劃了兩下。突然搖了搖頭,道:“不對,不對。這劍法好生奇怪……”眉頭一蹙,抬頭對陳介道:“陳介,你按我說的樣子,將這招‘迎客’演示一下。”

於是照著劍譜講解了一遍,又讓陳介提著雞毛撣子,照著去做了兩次。

宣玉在劍法上果然有兩下子,陳介只覺得他講得詳細到位,不知比那劍譜上精緻多少。這招“迎客”好比崖上松,先是劍氣由下而上如枝幹沖霄,再接三招橫探如華蓋壓頂,陳介做得生疏,卻還是有點模樣。宣玉正點頭呢,突然後面緊跟著,陳介手裡的雞毛撣子斜斜一落,削去了右下方。

宣玉“咦”了一聲,陳介停下來看向他,只見宣玉皺眉道:“果然奇怪,這招前幾式時還是攻守有致,十分精妙。這最後一式,明明再探前三分就可取人要害,偏偏它要往下避開了。”說著低頭又對著劍譜看了一會,道:“你再試試這招‘南軒’?”

如此幾招試下來,陳介已是滿頭大汗。回頭拿起桌上茶壺一口灌了下去。宣玉卻猶在那兒琢磨,說道:“我原以為,這劍譜既然跟聞梅伏雪在一塊,多少會有些獨到之處。現在看來,這套劍處處退讓示弱,只差沒棄劍認輸了。不知道是誰開這玩笑,寫了這麼個沒用的東西……”

陳介撲啦著衣襟扇著涼快過來,道:“也不是處處要爭個輸贏才算厲害,練武也是閒情。”宣玉只嫌它不夠淋漓暢快,道:“難怪你的功夫學不好,一點上進心也沒有。”

陳介尷尬一笑,這話,怎麼跟他師父說的如出一轍。拾起床前傷藥,道:“那…我幫你上點藥吧?”宣玉只是目不轉睛盯著劍譜,隨意“恩”了一聲,算是肯了。

陳介抹去頭上出的汗,幫宣玉把肩上的衣服褪下,先塗了肩傷。傷藥是山莊裡面的,聞著倒是淡淡一陣清涼的香味,就是不知效果怎樣。陳介將藥小心翼翼沿著宣玉的傷勢塗開。心想,可不要留下太深的疤痕才好……塗完,陳介伸手便將宣玉的衣服下襬捲上腰間去,然後褪下了他褲子。宣玉身子動了一下,挪了挪手上的劍譜,仍是目不轉睛的看著。

陳介只見他臀上到腰間青紅交錯,很是慘烈,又想到適才他被老頭教訓得一臉羞憤的那個樣子,差點又要笑了出來,連忙咳了一聲,捲袖子又擦了擦頭上的汗,挑起藥膏便勻了上去,只覺得指尖淡淡一涼……

屋裡不知怎麼靜了下來,靜得有絲悄然……

只聽窗外幾隻雀鳥“啾啾”鳴了幾聲,“撲啦啦”得從枝葉裡飛了起來,陳介心中想:“到底是要到夏天了,真是熱得厲害……”寸寸劃過手指,藥膏的涼意猶不及下面的肌膚,陳介又想:“怎得他身上卻這麼涼?”順著斜斜地一道傷向上,劃過了他臀腰的弧度。宣玉卻仍是不動。

“好像上次親他的時候,嘴唇也是這般涼涼的……雖涼,卻舒服得緊……”陳介想著嘴角一笑。突然心裡一個突兀,他怎麼想到那上面去了!慌忙凝神轉目,身上卻莫名地更是一陣燥熱,就好似剛才逼上來的渾身熱氣,都無處可發……突然,一直用心看著劍譜的宣玉回過頭來,目光略深地看了他一眼,問了句:“還沒好嗎?”

陳介凳子一退,快速站起來,將藥盒往床邊旁邊一放,轉身走到了窗旁。

窗外的風略略清涼地吹進來,帶著院子裡草木的味道,拂在了他臉上。如此良久的沉默,宣玉竟也沒問他為什麼突然就這樣走了……陳介閉了眼睛,暗暗運氣,一股真氣蕩從心起,沿著奇經八脈快速遊走過去,正是那老婦教他的法子,只是從未如今日這般洶湧。這樣不知轉了多少圈下來,身上的燥熱才慢慢退去,漸漸化作絲絲清涼。待到再睜眼時,只覺精力一充,耳聰眼亮。

回頭時,發現宣玉已將身上的衣物拉上遮掩好了好。陳介避了下眼睛,訥訥道:“適才……”還未想到該說什麼,就聽宣玉的聲音淡淡傳來,問道:“那個瘋婆子,是不是教給你了什麼氣訣?”

陳介一愣,才道:“是……她說你的飯菜裡藥材熱,教了我一套去熱去燥的調理法子。”宣玉看了他一眼,道:“不要再用她教你的功夫了。”陳介問:“怎了?”宣玉道:“我最近一運功,就會被寒氣引著朝她給我療傷時的路子上去,那瘋婆子有問題。”

陳介心中一驚,道:“莫非她是想害我們?”宣玉道:“她沒了兒子,一天神神叨叨的,說不準想做什麼。我們還是儘早離開這裡的好。”陳介看了宣玉一眼,心想:“你這個樣子,我們怎麼離開?”宣玉知他心裡想什麼,便道:“再過兩天,這傷好得快,差不多我們就能走了。只是,你千萬不要再用她那套功夫了。”

這樣兩天,又談何容易。那日和宣玉說完話,不知怎的,兩人又陷入無語了,只是陳介不解,為何之前相處也有無話的時候,卻都不似這次,只讓人覺著安靜得尷尬。於是,在目目相對又無事可做之下,宣玉又拾起了那套乏善可陳的聽松臨風劍譜,讓陳介比照著一招一招使給他看。

陳介也不抗議,一招一式地比劃著,全心全意地放在劍招之上,比他平日練功不知認真了多少倍。以至於有一次,練“覆雨”中的一招翻身搏刺,雞毛撣子“嗤嗤”有聲,“唰”地一下,凝出的劍氣竟臨空將床邊的掛帳削破了一半。冉冉地落下,將宣玉罩在了下面。

宣玉伸了手,將蓋到了自己頭上的那半紗帳扯下來,一張臉露了出來,掩不住便現了幾分真心歡悅的表情,道:“你竟可以收發劍氣了,若不是這劍法有些地方實在是太窩囊,你也算練上一門好功夫了。”

陳介怔怔看著手中的雞毛撣,心裡也是暗暗疑惑,自己的內力什麼時候進步了這麼多?又想,適才那招,若不是在最後看似該下死手追砍的地方變成了橫削,也集不出這樣的力道來……那究竟是這劍法獨到,還是他的內力提升了?想著輕輕一提氣,只覺得一腔真氣蠢蠢欲動,竟又要奔湧起來,想起宣玉說過的話,連忙潛心一收,按捺住了。

怎料,這一天晚上,陳介睡在地上,只覺胸口悶熱煩躁,似有一口巨石壓在上面,一身的汗水浸過了衣服透背而出,一直強按住的那口真氣,像硬要奔湧而出一般。翻了個身,爬起來打算找口水喝定定神。只聽床上宣玉“咯吱”一個翻身,過了一會,又翻了一個身,眼睛睜開著不知何意地看向他這邊。

陳介覺得心口跳了一下,開口問:“你怎麼沒睡?”話說出口了才發現自己聲音都有點低啞了。宣玉似乎定了定氣,然後說道:“陳介,我們走吧。”

走?現在?……陳介看著他。

宣玉眉宇微皺說:“我今晚見那瘋婆子在我們視窗轉了兩趟了,不知是何用意。”看著陳介,有點躊躇地說道:“過來一下……”陳介也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過去,扶住了宣玉。只覺得入手之處一片冰涼,不由問道:“你身上這是怎麼回事?”宣玉悶哼了一聲,站了起來,道:“是啊,冷得我都睡不著……”抬頭看了看他,然後拽了一下陳介胸前的衣衫,說:“走吧。”

陳介定了定神,扶著宣玉朝門口走去。

開門只見,滿庭的月華,月下站了一個人,正是那瘋老婦!

老婦似乎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們,踏前了一步,道:“這麼晚了,你們要去哪裡?”宣玉和陳介對看一眼,宣玉不動聲色,說道:“我睡不著,師兄陪我出來院子裡走走……”

老婦搖搖頭,道:“怎麼這時候跑出來,白兒,你身上冷不?”宣玉本就覺得是這老婦在搞鬼,聽她這麼一問,不禁又驚又惱,壓著聲音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麼手腳?”

老婦眼裡透著慈祥的光,看在宣玉和陳介的眼中卻無比詭異,她看著他們兩人,問道:“你師兄懷裡暖不?”

陳介一咽口水。宣玉怒喝一聲:“你胡說什麼!快快讓開!”

老婦搖著頭又踏上一步,道:“回屋裡去。”

宣玉道:“我們走!”,陳介扶著宣玉,身子一動硬要從她身邊搶出去。老婦提手便抓了過來。陳介回手去擋,只覺得老婦勁頭十足,陳介不敢碰硬,身一側,手一轉順著老婦的手臂削下,在她胳膊肘上一推,竟恰恰好將那一抓化掉了。陳介心裡愣了一下,剛剛那個及時的反應是怎麼做出來的,還不及思索,老婦的手化作掌,一下子劈就下來。陳介摟著宣玉向後一晃,宣玉借陳介這一轉之機,橫腳踢出,“碰”一下正中老婦右臂。待陳介身子轉完,也正正好將宣玉摟回身前。兩人都暫暫地為這配合意外了一下。

老婦中了宣玉一腳,似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對她做這樣的事,聲音頓時拔高,似有些淒厲地喊道:“白兒!你就這樣恨我?!”陳介和宣玉不敢回答,朝後退了兩步。老婦嘶喊了一會,看著他們兩個,怒聲又變成了緊張,道:“豈之,你不能帶他走!”又道:“白兒,不要再去了。你會後悔的……”

宣玉眼見她神智不清了,突然想起一法,便追問一句:“後悔什麼?”老婦一愣,嘴裡喃喃道:“後悔什麼?……你忘了嗎?你忘了嗎?”宣玉和陳介對視一眼,朝院門悄悄靠去,一邊問道:“我忘了什麼?我都做了什麼?”

瘋老太被這樣一問,又愣了一下,歪著頭似在思考。突然,只見她抓住了自己的頭髮,似乎不願意想起來一般,混亂道:“你做了什麼,你都做了什麼啊……你害死人啦!”

宣玉並沒有在聽她到底說了什麼,步子捱到了院門邊,對陳介一點頭。揚聲問道:“我害死了誰?”問的同時,兩人飛速朝外搶了出去。

只聽身後老婦一聲淒涼的哭叫:“豈之!你害死了豈之啊!……是豈之啊!”

這邊,陳介還沒扶著宣玉跑出幾步,腦後就突然傳來了“呼呼”地風聲,瘋老婦追了上來。嘴裡卻已全是胡言亂語,叫道:“師孃對不起你!師孃不會讓白兒去找你了。你快把他留下。”陳介心裡大道“不好”,正待去攔。卻聽一身嚴厲地暴喝道:“住手!你還要瘋到幾時去!”只見斜處搶出一個人,一伸手,“碰”地接下了老婦的招式。

月下銀鬚白髮,表情上一臉愴然卻不失威嚴,正是那莊中老頭。轉眼間,老頭已經攔下了老婦數招。陳介不敢停留,只扶了宣玉一路退去。老婦眼見他們遠了,口中大叫:“回來!回來!我的兒!白兒!”老頭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道:“你還惦記著那逆子!”

老婦一掌劈向老頭,道:“他怎麼說也是我親生的!”老頭一把扣住了她的手,厲聲道:“對!他是你生的!你慣的!慣到最後他任xing妄為,硬是去攪合豈之和瑄兒!害死我兩個愛徒!……甘筠梅我告訴你!豈之和瑄兒,就是你和你兒子聯手害死的!”吼道最後,聲如虎嘯,語中悲恨之情溢於言表。

老婦聽得此言,身子猛然一震,淚水湧了出來,一點一點,軟軟癱倒在了地上……

而此時,陳介終於和宣玉攜扶著,逃出山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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