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之的劍法,也是別人能用的嗎?”
一句話,電光石火一般點著了記憶深處的印象。陳介退了一步,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名字:“白兒。”
莫非是他……莫非是他?陳介震驚了神色看向左琉皙。
左琉皙卻只是面無表情,道:“我不想再看見這個人活著。江南無所,你聽見我說什麼了嗎?”
宣玉緊緊抓了劍,惶然地瞪大了眼睛,搖了搖頭。軟劍在手裡,沒有絲毫內力的注入,匍匐如同黯然垂喪地小獸。
左琉皙見他這樣,點點頭,道:“好。”話音落,陳介只覺得眼前一花,左琉皙毫無預兆地出手便向他抓來。電光石火之間,宣玉心頭一震,突然一個疾躥而起,劍氣一厲便朝左琉皙擋去。左琉皙動作一緩,宣玉已經拽了陳介躍到後邊去了。
宣玉護完陳介後,臉上頓時是一片蒼白。轉頭便朝左琉皙跪下,顫聲道:“副宮主,求你饒了他!我們再不會在你眼前出現了!”左琉皙冷聲道:“現在求,還來得及嗎?”腳步沙沙幾聲走了過來,一邊道:“我原以為你是聽話,不想,是我養虎為患。”
宣玉心中一片寒涼,心中慘然,說道:“囧囧甘願受罰,萬死以謝罪……”抬起頭,只見左琉皙面寒如雪,道:“好…你不想活了,我就成全你。”說罷,身影一動,欺身而來。
突聽一聲大喝,左琉皙袍角一緊,低頭只見一隻血手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裘袍。曲道雲嘴裡的血一口一口溢了出來,對宣玉道:“走…快走……”左琉皙眉頭皺都不皺一下,舉起手便向下揮去。緊跟了曲道雲過來的大喬一見此狀,撲了過去,抬手便迎了上去。同時上官炎手中鐵筆一疾,快如電行地朝左琉皙刺去。
左琉皙身形一側,輕而避過了上官炎那一刺,同時那一掌“碰”地一聲蓋在了大喬腦顱之上。
宣玉渾身一震,就見大喬聲都沒來得及吭一下,身子一歪,軟軟地倒在了雪地裡,顫了兩下就不再動了。小喬怔了不到片刻,淒厲地尖叫了起來,“姐姐!”左琉皙對這一切毫不動容,雙手一翻,空以一雙肉掌對戰上官炎的鐵筆。只見左琉皙翻掌如飛,左掌穿右掌,右掌化左攻,凜冽地掌風激地頭髮和衣袂烈烈飛揚。上官炎一對鐵筆使得出神入化,卻仍不停後退。只覺被掌風壓得呼吸不能。
此時,不遠處的血滴子才真是一身冷汗。他萬萬沒料到,左琉皙的武功已到了這出神入化的地步。若是左琉皙願意,滅除自己也不是難事。左琉皙若想強行登上宮主之位,恐怕也沒人攔得住。既然如此……那自己為了阻礙左琉皙,對少主的先行防阻後作拉攏,這一系列動作又有什麼用呢?這樣一想,不由怔怔然呆在那兒,只覺萬念俱灰。
正想著,突聽“喀嚓”一聲骨碎聲響。原來是上官炎奪刺左琉皙不成,反被他逼得矮身一避,左琉皙當下一掌按下,擊在了上官炎左臂之上。上官炎左臂頓時劇痛,額間溢位了豆大的冷汗。陳介一驚,道:“師父!”
上官炎卻突然一翻身,到了宣玉旁邊,一手拎起宣玉便要帶他離開。宣玉大驚,揮手便想去隔開上官炎。宣玉向來是左琉皙一言他必行之,如今他為了陳介違抗了左琉皙,心卻也如墮冰窖,只想陪了自己這條命給左琉皙便是。卻聽曲道雲一聲悽然地喊道:“徒兒,快跟他走!左琉皙是害你雙親的仇人!”宣玉動作倏然一緩,上官炎已經扣住了他的後腰,提拎一躍,挾帶著宣玉向北而去。
左琉皙似也被曲道雲那一句震了一下,頓在原地。陳介終於見他冰雕寒塑的臉上閃現了一抹不同的神色。以及,變幻莫測的殺氣。
陳介立刻便知不好。左琉皙身子一動,陳介立時提劍便攔了上去,一招聽松臨風裡的“迎客”封向左琉皙的去路。左琉皙眼中戾氣頓時更勝一籌,口中銳嘯一聲,陳介只覺耳中微微發懵。左琉皙一掌已經朝了他胸口拍來。
陳介一劍收不回來,只好提掌迎上。掌風撲面一滯,陳介身子向後翻去,在地上滾了兩滾,摔到了曲道雲身旁。左琉皙眼睛沉了沉,道:“雙步清陽,聽松臨風,這些都是誰教你的?”陳介強按著胸口坐在雪地裡,說不出話來。
眼睛一側間,卻看向了左琉皙身後。
左琉皙冷道:“不說便死。”說完雙掌一翻,向陳介取來。卻聽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自後方而來。聲音隨著布袍呼呼做聲,轉眼已經欺至了跟前。一串佛珠臨空橫出,去砸左琉皙的雙掌。那來人道:“他的功夫,是我教的。”
陳介被左琉皙內力所震的那一窒慢慢緩了過來,勉強開口道:“情深大師!”
只見朗朗月下,一個布衣老和尚手持佛珠,含目衲眉立掌胸前。大有一派得道高僧之態。陳介明知情深離得道還差得甚遠,但是論武功,情深絕對無愧於高僧一說了。
左琉打量了情深一下,冷道:“是你?你來做什麼?”
情深看著左琉皙道:“不止是我。”只聽情深之後不遠處,另一人冷冷道:“還有我。”左琉皙動作頓了一下,稍稍向後退了半步。北林之處,一個人緩緩踱出,一雙威嚴如炬的眼睛直直盯向了左琉皙。
情深本是一副涵養穩重的模樣,卻在聽了那人聲音後,忍不住開口嗆道:“左宗甫,你騙走了筠梅,我以前功夫不如你,也便忍了。現在你家兒子又仗著功夫厲害,來欺負我的囧囧,這還講不講道理了!”陳介看著情深嘴裡這個鶴羽山莊叫左宗甫的老者,心裡終於確然定知,左琉皙,果真便是白兒。
卻聽左宗甫冷然負手道:“他不是我兒子,我沒有這種兒子。”話音剛落,就聽左琉皙“哈”地一聲,臉上卻其實全無笑意,道:“你不是說過,不再踏足雁回宮百里之內嗎。又何必出爾反爾?”
左琉皙不知道,左宗甫是尋著甘筠梅來的。
左宗甫一直甚愛他那妻子,這次甘筠梅一意孤行,左宗甫又有什麼辦法?只得一路跟來。誰知,跟了一路,甘筠梅入了這百里寒山卻又沒了蹤影。左宗甫四處尋也尋不到她,這日突見雁回宮處起了火,就匆匆趕來。路上,正好見到了同樣是見了煙,便擔心著宣玉和陳介而尋來的情深。
左宗甫寒目一瞪,對左琉皙道:“我不踏足這雁回宮百里,還不為你當年犯下的事!你仍是這般執拗不悔嗎?”話一出口,但見左琉皙突然渾身氣勢一厲。眼睛微微一眯,道:“那是我的事。我就願意殺他們,又怎樣?”說著身形暴漲而起,欺身便上,一掌向他們掃來,口中道:“全給我滾!”
情深口中道:“前塵孽業深重,我知你心裡放不下。只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左琉皙突然喝一聲:“住嘴!”化掌做爪,淒厲疾探地鎖向情深喉間。情深佛珠一揮,橫截攔去,只聽“啪”地一聲,左琉皙手抓在佛珠之上,幾顆佛珠頓時綻裂而開。
須知,此時的佛珠上注了情深的內力,雖是檀木,卻也不亞於一件精器。卻在左琉皙這一擊之下綻裂而開。情深和左宗甫無不是心念一震,心道這孩子的武功,這十七年來怎會強了這麼多……
左琉皙那一碰之下,手掌也是微麻。於是一聲清喝,換了一路功夫逼就上去。只見他身飄如虹,來去詭魅,虛虛實實相雜相成。左宗甫是左琉皙的父親也是師父,可他竟是從來沒見過這套掌法。左宗甫眼中沉冷,道:“這是誰教你的功夫!”橫劍而出,毫不留情。左琉皙道:“我與你早沒了關係,你也不用問我。”探掌翻手,也是毫不留情。
這邊情深大袖一揮,氣沉遠運,佛珠震震與武門眾人交起手來。一邊道:“陳小子,速速去吧!”陳介心知這兩個前輩的能耐,當下強運一口氣,回身抱了曲道雲。小喬咬了牙,硬是將倒在地上的大喬背在了身上。大喬的屍身在天寒地凍裡冷得快,小喬摸了姐姐的手,眼淚一下子又流了出來。
淚水晃模糊了前面的路,就連後頭的拼鬥呼嘯之聲,也漸漸聽聞不到了……
月灑銀霜,風過山野,一片嗚咽。上官炎將宣玉放下,宣玉猛地回身就抓住了上官炎,叫問道:“師父說的是什麼意思?我雙親怎麼了?左副宮主怎麼了?”他活了這十多年,從來以為自己只是一名棄兒,被曲道雲帶回雁回宮收養而已。身上唯一帶著的,就是一塊不算名貴的玉,上面刻的不知是姓還是名,這也便是他的全部了。後來在雁回宮習武,長大,雁回宮也便成了他的一切。
今天師父那一句話,他的一切卻有了一絲恍然的崩裂。
上官炎看向他,宣玉眼裡盡是疑問又害怕的神色,他突然覺得這樣一個真相對於這孩子,未必不是殘忍。上官炎道:“你那塊玉,我本來應當早些認出來的,十七年了……”可是曾如此近在眼前時,他卻沒去注意,真是造化弄得人。“玉上一個宣字,其實是你母親的名字拆開。你母親,就是瑄兒。”
看向表情說不出有何等震驚的宣玉,道:“你是顧豈之和姜瑄兒的孩子,雁回宮的少主。”
“左琉皙,是害死他們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