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大男人居然只要一間客房,要知道,那客房裡可是隻有一張床啊!”王家客棧的小二正眉飛色舞地跟心上人講著昨天來的古怪客人,冷不防腦袋給王掌櫃狠狠地鑿了個栗暴:“還不幹活去!大清早就在這兒嚼舌根,跟個娘們兒一樣!”小二吐吐舌頭,一溜煙奔去招呼客人。王掌櫃背了手站在門前,心想昨日來的兩個客人確實古怪,丰神俊朗氣度不凡的兩個人,居然用一根鏈子拴在了一起。不過王掌櫃並沒那份兒好奇心去探個究竟——做買賣的,本本分分才能和氣生財。
陸草堂拖了呵欠連天的沈醺以及長長的鐵鏈叮叮噹噹下樓來,對小二吩咐著:“四個饅頭,兩碗粥,再隨便上兩樣清淡小菜;把我們的馬車備好,吃過早飯我們就上路。”小二連聲答應著去了。
二人揀乾淨處坐了,陸草堂手持一冊醫書讀得津津有味,沈醺則貼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來聊:“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啊,庸醫?”
陸草堂翻過一頁,“不知道。”
“啊啊——不知道去哪裡還要這麼早出發?”沈醺以慘叫悼念自己沒有睡成的懶覺。
陸草堂斜睨一眼,“如果不是某人把我從床上踢了下來,我本也不打算這麼早就出發的。”
“某人”立刻縮成了一團。
樓板吱吱呀呀地響起,又有兩位客人下樓來。男的英武豪爽,女的溫柔嫻雅,沈醺卻像見了鬼一樣怪叫起來:“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裡?”來人一怔之間,陸草堂已拋下書拱手為禮:“劉少俠,劉夫人,別來無恙。”來人正是劉沛風和溫秀夫婦。兩人十日前便離家尋找劉素素,卻始終沒有她的音信,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一點線索,匆匆趕路,難免一身風塵一臉疲態了,此時卻露出了歡喜之色。劉沛風也不顧禮數,張口便問:“陸兄這十日來一直與沈兄片刻未離吧?”這次輪到沈陸二人發怔——這是什麼怪問題……
沈醺微咳一聲,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絕情鎖正掛在上面晃來晃去。陸草堂鄭重答道:“不錯。”
劉沛風溫秀喜形於色:“這次看來應該有希望了!”
陸草堂雖不知底裡,見二人喜色,亦猜到幾分,微笑道:“兩位可是有令妹的訊息了?我二人亦要尋那假冒的玉無常,不知可否賜教?”
四人當下並作一桌,又添了幾道菜,劉沛風便笑道:“方才是我無禮了,事情是這樣的,我剛剛得到訊息——龍虎山李氏兄弟昨日被殺了。”
“噹啷”一聲,卻是沈醺手裡的調羹砸在了地上。沈醺霍地長身而起,厲聲道:“我還沒去殺他們,他們怎麼敢死!”狂態微露,劉沛風與溫秀已變了臉色。
陸草堂眼波微轉,輕輕握住了沈醺的手,柔聲道:“先聽劉少俠說完。”
沈醺閉目調息數次,方重重坐下。
劉沛風定了定心神,繼續講道:“那二人與之前的公孫丹墀,周平一,馬嘯秋相同,均是被凌遲而死,而且沈兄亦曾說過與此二人有仇,因此……”往下的話,卻是沒說出來。沈醺依然閉了雙眼,冷冷哼了一聲。溫秀忙接過話:“沈公子既與陸公子鎖在一起,自然不會是兇手,那麼動手的人,很有可能便是假玉無常。”
陸草堂鼓掌笑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卻不知那李氏兄弟是在哪裡被殺的?”
劉沛風答道:“便是百里之外的清平鎮,我夫婦二人正要趕去。”
陸草堂正待說話,外面忽地一陣喧譁,幾條大漢沒頭沒腦地衝了進來,為首一人大叫道:“拿一百個饅頭來!然後出去把我們的馬餵了!”
小二忙上前賠笑作揖:“爺,請稍待,小店沒那麼饅頭,還得現蒸……”話沒說完,人已被打飛了出去。大漢怒道:“爺們的兩位哥哥不明不白叫人殺了,爺們正趕去,誰耐煩等你!”說著,看到四人桌上頗為豐盛,大步上來伸手便抓。劉沛風皺了眉頭,一雙筷子徑直點上那莽漢的虎口。莽漢吃痛,後退幾步,瞪了一雙豹眼,喝道:“你是什麼人?!”
與那莽漢一同進來的一精壯漢子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那人便是‘君子劍’劉沛風,你惹不起的。”
那莽漢倒也乖覺,立即轉移了目標,對著唯一的女子吼了起來:“原來是這女人搞的怪!”溫秀柳眉微挑,精壯漢子大覺尷尬,拍了一下莽漢的腦袋,“呆子,‘君子劍’身邊的自然是‘淑女劍’溫女俠。”
莽漢兩次受挫,呆呆地望著陸草堂,忽地嬉笑起來:“這白面書生總不會是什麼大人物了。”
精壯漢子卻也不識得陸草堂與沈醺,上下打量一番,忽地看見二人手腕上的絕情鎖,面色登時大變,抖得篩糠也似,牙關叩得山響,勉強成言:“那……那二人便是……藥王與玉無常……”
莽漢卻不知身邊人的恐懼,咧了大嘴笑道:“正好,三哥,你不是說殺大哥二哥的人就是那個什麼無常嗎?”
精壯漢子面色如土,“你沒見他與藥王鎖在一起,怎麼可能去殺人,我們弄錯了。”
陸草堂好整以暇,撣了撣衣襟,拱手笑道:“我二人不過是一個庸醫一個瘟鬼罷了,見過駱三當家的、馬四當家的。”
來人便是龍虎山軍師三當家駱智與雖痴呆卻一身神力的四當家馬強。
沈醺依舊閉目養神,安安穩穩一個字一個字說道:“龍虎山離此地路途遙遠,二位趕得倒快。”
駱智強笑道:“原是兩位哥哥另有事要我二人前來,路程已走了大半,不想昨日聽到哥哥們噩耗,這才連夜趕路。四弟也是心情急切,一時不察得罪了四位,還請四位看在他是個呆子的份兒上放過他吧。”
溫秀微微一笑,“誰要和他計較來。你們快趕路吧,我們隨後也便去的。”
駱智感激地望了溫秀一眼,帶著馬強與幾個手下飛一般走了。
沈醺知溫秀怕自己殺那二人洩憤,也不說破,張開雙目,狡黠一笑道:“那我們四個便也一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