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各懷心思站了一會兒。顏生終覺得無趣,轉身先踩上一朵雲彩,魂不守舍的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飄。
魅阿見正主兒都走了,自己強出什麼風頭也沒什麼意思,朝那黑衣老嫗啐了一口,又扇了老大一巴掌,才跟在顏生屁股後頭也追了上去。
“顏生,東條山該往那邊走吧。”
顏生繼續魂不守舍的‘哦’了一聲,調轉雲頭繼續晃盪。
魅阿心底雪亮一片,知道某人又犯了痴病,卻不好勸解,氣鼓鼓道:“你還想著那負心薄倖的小人?”
顏生馬上點點頭,毫不羞赧。
“我這就去殺了他,我看你如何想。”
顏生幽幽地嘆口氣道:“這樣也好,省得整日裡牽腸掛肚,不知道做什麼。”
賁鑊見魅阿殺氣騰騰果真要去殺人的模樣,慌得一把將她扯住:“妹子,妹子,你聽我一句,可千萬別去做那傻事,我們未得道的妖精一旦沾染血光,要過天劫可就難啦!妹子,好妹子,你消消氣,不要跟顏兄弟一般見識。”
魅阿大受感動,雖則眼前人非己所慕,但這份心人家卻足足藏了好幾百年,分毫未變,實在難得。於是朝賁鑊風情萬種的笑笑算是聊表謝意。
可憐賁鑊一顆榆木腦袋,哪裡消受得了如此美人恩,腳下一軟,滴溜溜的就從萬丈雲頭摔了下去,要不是道行艱深,這一摔,不摔死也摔殘了。
等三人趕回東條山,已是第三日午後的事了。
顏生依舊要死不活的模樣,一步一捱的進了洞,趴下來便睡。
魅阿為躲賁鑊糾纏,乾脆也躲在洞裡死活不出來。
好在月牙無事一身輕,整日的出門晃盪,與東條山一干妖精搞的水深火熱,沸反盈天。連晚間的例行功課都忘記了。可怪就怪在這點上,功課也不參,元神反而日漸凝練,竟能白日裡出門了。
魅阿暗暗忖道,這丫頭莫不是學我當年,吸人精魂以喂自身?
翻身看看顏生,睡的正香,也不願吵他。秉著同氣連枝的心態,魅阿穩重地走到月牙跟前兒,咳嗽了兩聲才嚴肅地問道:“這段日子的功課如何了?”
月牙擺擺手:“別提了,每日深夜吸那月魂吸的我嗓子口都在冒煙兒,不吸了,該怎麼就怎麼吧。”
魅阿眯縫起雙眼,仔仔細細地上下掃視了月牙一遍,忽然一把扣住她左手脈門,惡狠狠道:“那你為何元神凝練的這麼快?說!你到底做了什麼?”
月牙脈門被扣,半身痠軟,尖聲叫著顏生救命。
顏生勉強睜開眼點點頭,半疼不癢的撂下句‘魅阿別傷了她’轉頭繼續做他的春秋大夢。
魅阿得勢,嘿嘿一笑,指上加了點力道,登時疼的月牙渾身冷汗直流:“小丫頭,可別跟我耍花樣。須知大道無常,你若敢取巧走捷徑……”
“我哪裡有?”月牙心知魅阿誤會了自己,慌忙辯護道:“我冤枉啊我,是扶風和雷徹兩位上仙可憐我身世坎坷,前些日子賞賜了我一瓶化生池水……哎呀,疼死我了,你放開,你放開!”
魅阿鬱悶了,訕訕地丟開對方,扭捏著出了洞。
如此這般,又過了個把月,顏生趴在洞裡睡的山崩地裂,月牙在外頭混的風生水起,魅阿被賁鑊纏的左右不是,東條山的日子過的分外滋潤。
這日一大清早,流煙洞外忽然清脆無比地傳來幾聲叩門聲。
魅阿奇道,這東條山的妖精個個都不是文雅的主兒,走路都能帶起一陣風,怎麼今日倒學著敲起門來了?於是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裳髮式,施施然扭到門口,就看見兩個頭盤雙環髻的青衣女子俏生生立在門口,手裡拿了張金燦燦的帖子。見魅阿出來,含笑施了一禮才道:“明日便是中秋佳節,我家洞主請仙子過府一敘。”說著就將拜帖遞了過來。
魅阿上下左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對方一番,實在想不起他們家洞主是誰。
左邊一個說話了:“仙子忘記了?我家洞主原本住在須彌山,三百年前曾與仙子有過一面之緣,哦,還有那位姓顏的仙長也在場呢。小綠滿山尋了個遍也未找到那位仙長洞府,還請仙子指個方向,省的小綠回去捱罵。”
魅阿眼珠子轉了幾轉,腦子裡一片漿糊,委實想不起什麼時候遇到了一位須彌山的故人,可人家巴巴的將帖子都送到門口,指名點姓前往赴宴,若不去似乎不大禮貌,說去,又連個路都找不到,實在羞人。於是笑道:“你們等著,你們要找的那位仙長如今就在我這裡呢,我這就去喚他出來。”說著一溜煙奔進洞去,免得被對方看見自己通紅的一張臉。
待進了洞,尋到呼呼大睡的顏生,魅阿咳嗽兩聲,不耐煩地踢了踢他,又不耐煩地吼道:“趕緊醒醒,有人找上門來了!”
睡夢中,顏生猛地聽見‘有人找上門來’幾個字,一個激靈爬起來問道:“誰來了?東條山遠在海外,他怎麼找的到?”
魅阿‘撲哧’一聲笑的死去活來的,好半天才將拜帖往他懷裡一扔:“自己看。”
顏生抓起拜帖略看了看,直挺挺地又倒了下去,懶洋洋道:“這麼快又中秋了啊……算了……你自己去吧,我累著呢,再睡會兒。”
魅阿跳著腳罵道:“為了那負心薄倖的東西,你就當真這麼睡下去不成?”
顏生不搭腔,捂住耳朵裝作沒聽見。
魅阿沒法,放緩了聲調求道:“你不去好歹跟我說說這到底是誰請我們去的啊,我如今連個路都找不到,明天怎麼去赴宴?”
顏生‘哦’了一聲,又費了半天力氣才爬起來坐穩當,拿著拜帖冥思苦想了半天,說道:“難道是他?”
“誰?”
“須彌山?”
“……”
“魅阿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大道初成,雲遊天下,在洛陽城碰到的那個人?”
魅阿使勁想了想,‘哦’了一聲。
“要是猜的沒錯,就是他,你自己去吧。”
魅阿雙手托腮繼續‘哦’了一聲,忽然跳起來指著顏生罵道:“你睡昏了頭不成,你在洛陽城碰到的人我怎麼知道是誰?看你整天昏昏沉沉瘋瘋癲癲的模樣,我瞧著就心焦,你要實在放不下儘管回去找他,我懶得管你!”
顏生聞言,難為情地搔搔頭,嘿嘿一笑:“哦,我忘記了,我成道的時候你還不認識我呢。不過你難道真不記得他嗎?當初洛陽城你與他無緣相見,可在須彌山你們不是打了老大一架嗎?”
魅阿再接再厲又‘哦’了一聲,這一聲哦的抑揚頓挫,哦的顏生都滿意地點了點頭,放下心來,繼續死睡。魅阿終於想起是誰,於是出洞客套了幾句。兩個青衣小婢交了差,也駕雲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