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累,他渴望至少能有人供他暫時停留,暫時的蹄息。去侯爵家那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從外面看起來侯爵與英格索的府上沒有什麼差別,同樣的宏偉,不同的是前院也種了許多植物,白色的小花一朵朵在日光下盛放,使人的眼前感到清爽,早有侍衛在大門前等待他的到來,步入府底到處都感覺得和樂融融的氣氛,僕人們的臉上都帶著笑,侯爵雖有正裝,身上卻充滿家的氣息,侯爵夫人溫柔慈祥,莎莎曼穿著一件淡紫羅蘭色的長裙,陽光充滿了室內每一個角落,連家中的零小擺設都讓他感覺充滿了溫馨的活力,這便是家的溫暖吧,與英格索的房子不同,那裡總是讓他感到陰沉而死悶。如果……他也能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那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克利斯突然發覺自己不該來,體驗到了這個家的溫暖又如何呢?他永遠都不可能成為這裡的一份子,他也不可能娶莎莎曼,看到這些他更加堅定自己不能破壞這個美好的家庭。克利斯突然不明白了,他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沒有家,沒有朋友,沒有愛人,什麼也沒有,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出生的呢!又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著的呢?他不明白,家——也許他會擁有,但他卻覺得自己無法愛上任何人,所有與他有過關係的人,對他而言都只不過是個遊戲,連他的人生也只不過是個遊戲,莫名的遊戲,克利斯婉言謝絕了與侯爵及夫人、莎莎曼共進晚餐的邀請,他不能再呆下去,他感到眼淚刺痛,好幾次淚水都要奪眶而出,從一走進這個家中,那份家的溫暖深深進入他的心中,把他忘卻的眼淚,慢慢的逼到了眼眶中,為什麼要這樣活著?為什麼要這樣生存著?如果他死了有誰會為他悲傷?沒有,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誰也不會為他傷心。在回程的馬車上,他想著下午的一點一滴,侯爵夫人溫和的笑容,侯爵爽朗的話語,午後的庭院中與他一起讀書的莎莎曼,多麼神聖的家庭圖景,卻是離他那麼遙遠。望著車窗外的夕陽,他突然發覺有東西滴到自己的手上,他竟然哭了,他吃驚的看著自己滿手的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哭了,淚水像雨水一般不停的滴下,他摸摸自己的臉頰,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己掌中的淚水,他竟然哭了,沒有悲傷,沒有痛,心中溢滿的是一種說不清的感受,他以為人只有在傷心的時候才會哭,那些女士都是在被他甩了之後才流下眼淚,那不是傷心嗎?可他為什麼……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再次弄響留聲機,他從傍晚一直聽到深夜,他每次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頰,臉頰是乾的,沒有眼淚,眼睛也乾涸的陣陣刺痛,他不會哭,根本就不會哭,母親曾跟他說過,別的孩子出生時都是如何哭著,然而他卻睜著眼睛望著這個世界,從出生以來就沒有哭過,母親死時也沒有哭過,無論是因為髮色被別的孩子欺侮,還是餓得只能啃食屍體,或是再痛苦、寂寞,他都沒有哭過,他根本不知道哭是怎麼一回事,他只見過別人哭泣,因欺侮他被他打還的小孩子,餓得“哇哇”亂叫的孩子,從女士們的眼眸中流下的眼淚,他只見過別人哭……他弄不懂自己的眼淚,那是眼淚嗎?還是排出體外的水?
那天開始他就極力避開莎莎曼,雖然不停地參加舞會卻刻意的儘量與他人在一起,這樣即使遇見莎莎曼想與他說話也未必找得到空檔,他不願意傷害那個溫暖的家庭,也不願傷害莎莎曼,他只祈求著莎莎曼對他熱情能儘快淡去。——很久未見弗朗斯基,自從他與莉迪亞交往以來便不大參加舞會了,以往與克利斯一起出席舞會,如今只單落克利斯一人,克利斯從不去打聽他的訊息,與以往一樣,弗朗斯基開始時總會很熱情,不久之後就會冷卻,弗朗斯基的女伴也換過不少,最後都會分開,克利斯早就習慣了,都差不多,克利斯一直這樣認為,他根本不用去打聽他的訊息,所有的訊息都會在宴會中四處傳播,那些迷戀弗朗斯基的女孩總會念叨他的名字,一會聽說他與誰交往,一會又與誰約會,不久前聽說弗朗斯基與莉迪亞交往,這陣子又傳開他們倆已經準備結婚,就像現在名媛們都在抱怨弗朗斯基沒有來參加這次舞會。
“弗朗斯基伯爵怎麼沒有來參加舞會呢,只有克利斯伯爵來了。”
“聽說弗朗斯基伯爵正與某位小姐熱戀……”
“聽說他們已經訂婚了!”
“是呀,是呀,聽閱連結婚的日子也已經訂下了。”
“……”
“真的嗎?多可惜啊,以後就只剩下克利斯伯爵一人了。”(原意為社交界最受歡迎的只剩下克利斯一個人了。)
☆、第十四章
對於她們的話克利斯沒有心思控聽,訂婚?!結婚!?他從沒聽弗朗斯基說起過,相信這又是個人們編出來的諾言,傳言,克利斯向來討厭,克利斯慢慢遊走在宴會上,無心應付眾人,連與他人打招呼也提不起精神來。這些天他就是這樣,都說女人來月事前會情緒無常,他雖不是女人卻隔一段時間會情緒低落,這些天更是怪異,沒有心情做任何事,他感到自己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卻沒有心緒去思考,他覺得因為自己的忽略將要發生什麼事,但他卻懶得去考慮,要發生就發生吧,反正他已經無所謂了,原本他就不會在乎任何事的吧。他還是忍不住想像會與誰有關,莎莎曼?不像;這些天倒是沒有見到潔西卡的身影,還有羅蘭德,他也許又有新的獵物了吧,還是瑞貝卡的弟弟裡維爾呢?這還倒有可能,裡維爾會因為姐姐的死而來找他報仇嗎?可瑞貝卡是自殺的,即使裡維爾想把這比帳算到他的頭上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這些貴族們偏執起來還是挺麻煩的,裡維爾會做些什麼來報復,他倒是挺感興趣的,是將他所做過的那些事公之於眾,讓他身敗名裂嗎?克利斯笑,那有什麼,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他甚至求之不得發生這樣的事,這樣是會使他很痛苦,但他很渴望發生會讓他這樣痛苦的事,但,如果裡維爾想這麼做的話,這些事應該早就發生了,為何到現在依然沒有絲毫動靜呢,瑞貝卡已死了半年多了。克利斯依在窗臺邊獨自思索著。他卻忘記了把弗朗斯基也考慮進去。他輕輕的把滿杯的酒放在窗臺上,低頭注視著腳下的地板。在熱鬧的宴會廳裡他卻獨自一個這樣站著,他喜歡這樣,在喧鬧的環境中想著與周圍無關的自己的事,他喜歡這樣,在喧鬧中求得寧靜,他覺得這樣更好,更適合他,原本他就不喜歡貴族奢華的宴會,如果不是英格索收養他,如果不是因為弗朗斯基,也許他這一輩子都會與這裡無關,克利斯笑笑,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此時他的笑容是多麼的自然而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