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嫌我吵?”
“看在你今天可憐的份上。”
萬里遊看著昏黃燈光下,溫和如水的少年,沒忍住笑出聲:“我不是說了嗎?我習慣了。”
“習慣只是表示,現實所帶來的疼痛你做好了迎接的準備,可這並不代表你不會難受。”徐山暮用枕頭去丟他:“我知道,所以你不用強硬的撐。真的難受我陪你一起熬。”
“為什麼?”萬里遊紅著眼睛笑著:“這和你沒有關係,你沒有必要……”
“那四個人要教訓的人是我,你也沒有必要揍他們。”
萬里遊的腦袋陷在軟乎的枕頭裡,聽了這句話,緊繃了一日的身體才漸漸放鬆下來。
“山暮。”
“嗯?”
“如果我不是童星,沒有踏入演繹行業,是不是會比較好?”他其實不懂:“你說網上的那些人他們為什麼那麼討厭我?我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也沒做過什麼壞事。他們為什麼會討厭我到叫我去死?”
徐山暮靠在床頭,抱臂想了想道:“村上春樹說過‘僅僅是因為和別人不一樣就有可能被嫌棄,大人的世界也差不多。’”他說:“人心很狹隘,世上壞人很多。”他笑:“壞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
“見過?”
徐山暮閉上眼睛鬆出一口氣:“生下我的母親就是為了畢業證書委身給她的教授,我的親生父親就是個畜生。”
萬里遊愕然了,他從未……
徐山暮伸手去拍他的背脊,柔聲似蓮:“裡遊,我們兩個身上都帶著旁人潑來的髒水,洗都不洗不掉,逃也逃不了。”
並肩躺下,他關了燈,他們兩個像是被封在紙箱深處的貓咪,終於在顛沛流離的人生之中,找到了暫時避風躲雨的地方。
“裡遊,沒事的,明天一早就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我們是被詛咒的人嗎?”他問。
“是。”
“那我們能獲得幸福嗎?”
“我不知道。”徐山暮老實的回答,四面靜的幾乎快要生出迴音來,無邊的荒涼與悲傷快要將他們包圍。
手掌和心在被子之中獲得了溫暖……
黑暗之中的一點善意破土而出。
“山暮,我真心的,真心地希望你能獲得幸福。”萬里遊說。
儘管世界上有那般廣闊的空間,而容納你的空間——雖然只需一點點——卻無處可找。】——《海邊的卡夫卡》
但這裡很好,叫無所依靠的我,叫無所留戀的他,相依為命。
回到現在。
餐桌這邊的徐山暮了無生氣的笑了:“裡遊,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現在的狀態嗎?”
所有人都知道他一直都是笑著的,無論是在萬里遊身後看他戾氣橫生,還是酸澀入心,痛苦難言,徐山暮一直都是笑著的,所有都只能看到他雲淡風輕的笑容,從未有人在意過他藏在袖中顫抖的雙手。
“不是你求我救你。”他還在笑,語氣卻變的難以捉摸:“是我求你不要在這個德行。”
萬里遊愕然的抬起頭,他在徐山暮的眼底看到一絲不自然的紅血絲和一點不易察覺的晶瑩,多年波瀾不驚的人,被冰霜封閉了內心的人,終於肯露出一絲真正的神情了嗎?
“你怕什麼?”萬里遊不懂,抖著聲音問出聲:“你為什麼要害怕?”
“因為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打算跳樓!”
一言止住了萬里遊喉頭所有的反駁與質問,他愣愣的看著面前的徐山暮,天才露出苦笑:“你以為我不在意這件事嗎?你以為我把這件事忘了嗎?”
他的笑意漸漸松下,化作一聲嘆息:“已經三年了,三年之中,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一次你不高興了,每一次都是我猜出來,漸漸的就成了習慣,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語氣之中的怒意無法抑制:“我一直都在等你親口說,黑粉攻擊也好,公司利用也好,你那些心思也好,你總是在指望我來猜,不是自己主動說!要買店鋪也是,今天也是,你總是指望我猜到。”
如果繼續猜下去,萬里遊就再也不可能擺脫徐山暮,他的心理狀態完完整整的在徐山暮的身上,只要徐山暮離開,稍有動作,萬里遊就有崩潰的可能。
靜默的屋中只有小油煙機與火炭的噼啪作響的動靜。
很久之後……
“可你還是猜到了。”萬里遊看著他,無奈的笑了
第十九章 他決定毀掉他的假面
籃球場前,萬里遊停下腳步去看遠處的徐山暮。
一回首就是滿面的溼意。似是要下雨了,今晚的風格外的大,風中含著水氣,割的他的臉生疼。
他的目光所及處,徐山暮一身白衣儒雅,正停在學校門口的小黑板前,又轉身走到傳達室裡又拿了一疊快件,萬里遊知道,那都是名校的邀請函。
是啊,只要這個天才想要離開,他傾其所有都追不上,他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就算身上都有旁人潑來的髒水……也依舊不是可以同行的人,他不能指望徐山暮一味的妥協與停留。
要是徐山暮留在南郡是為了自己,萬里遊覺得……那也太耽誤徐山暮了。
站在那裡,靜靜在原地等他靠近,萬里遊看著他,他也看過來。
目光相交,有人輕描淡寫的出聲,那聲音極輕,像是落在面板上的羽毛,像是落在眼角的雨滴。
“你回去總校吧。”萬里遊說。
徐山暮打了個冷顫,低頭無語的笑了,而後疲倦的松下眉眼,他走上前將所有的邀請函拍在萬里遊的心口,冷笑著說:“我們兩個打一場籃球,只要你贏了,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你輸了也一樣。”
“平局呢?”
“不可能平局。”
李圓知和黃川暉從練習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二點,籃球場上他兩個室友,依舊不要命的在奪球搶球,少說自他們回來已經有五個小時。二人弄的渾身是傷。膝頭,手肘,額角,青紫一片,破皮流血。就是不肯停下。
而若驚鴻和許輕舟站在籃球場邊,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只是靜默的看著。
黃川暉驚愕出聲:“他們兩個不要命了!幹什麼呢這是?”
一陣疾風吹過,李圓知抬頭去看,一滴雨落在他的眉角,而後是眼皮,鼻尖,嘴角,漸漸的越來越多,雨來了。
雷陣雨亦是傾盆之勢。
雨勢之大幾乎模糊了人的視線,稍遠一些的景色都瞧不見。
這場體力戰最後是徐山暮敗下陣來,他累了,放棄了,無力的倒在大雨之中,半眯著眼睛看著自己發顫的手指,渾身都被雨水打的生疼,他咳嗽出聲,蜷縮起身子,太疼了,也太狼狽了。
隨後也有人在他身邊倒下,他卻連驚訝的力氣都沒有。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