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腦筋飛快地轉動著,而沈徵也在看著他,腦海裡回想著林一閃昨夜的叮囑:“明天我會讓你跟倪亨一起出任務,到時候,你便這麼說……”
她總是那麼充滿自信,好像能抓住所有人的痛點。
這次也會一樣嗎?倪亨會不會入鷇?
沈徵此時也心潮起伏著,他掩飾著內心的不平靜,和倪亨保持著對視。
忽然間,兩個人都彷彿從對方眼裡看到一種微妙的光,帶著和解、探詢、商量、緊張、激動……
彷彿一瞬之間達成了某種默契,倪亨和沈徵,同時勾起了唇角。
倪亨拔劍收起,衝著沈徵意味深長地一笑:“沈千戶,我看前面好像有路,咱們前面邊走邊說。”心中想的卻是,老爺,你死吧,你不死我就要死了。可我還不想死。
沈徵亦微笑道:“走著。”
他知道,林一閃的計劃,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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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中午用過一些食物,眾人繼續趕路。這山谷裡到處都是河溝交錯,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眾人的衣衫褲腿又弄得透溼。
傍晚時分在一處避風的山洞口休息,林一閃生了個篝火堆給眾人烤乾衣服。
倪亨白天逮了只兔子,這會兒烤好了用葦葉包過來,端了碗水過來給倪孝棠:“老爺,您得著。”
這些個野味烤熟以後很香,旁邊藍祐兒看得直咽口水。
倪孝棠卻顯出沒什麼興趣的樣子,把兔肉放一邊,喝了點水,又倒頭繼續睡。
藍祐兒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問:“倪公子,你不吃的話,這個烤兔子可以給我用嗎?倪公子,倪公子?”
倪孝棠一動不動,沒有應聲。
藍祐兒覺得有點奇怪,方才他還在說頭痛難以入睡,這會子竟然這麼快睡死了,剛想去拿那隻烤兔,這時候林一閃拿著衣服進來山洞了。
倪亨站起來,看著她問:“現在該怎麼處置?”
林一閃:“你說呢?”
倪亨看看蜷曲在地上睡著的倪孝棠,咬了咬牙,眼中掠過一抹厲光:“殺了他,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林一閃:“好,那請動手吧。”
倪亨眉間又閃過一抹厲色:“不是你動手嗎?”
林一閃:“你想讓我來動手嗎?”
倪亨沉著臉。
他可不想自己動手殺倪孝棠,這種事情留下一絲一毫證據都會很不利,鍋一定要給別人背才心安。
林一閃:“好,那就由我來動手吧。”
她說著,衣袖裡抽出一把尺長的折刀,振臂一抖,甩出雙倍長度的刀刃,對準了倪亨的咽喉。
倪亨:“???”
林一閃露出嫵媚而狡黠的笑意:“不是你說的嗎,讓我出手。”
與此同時,一直陷入昏睡的倪孝棠,此時此刻竟然翻身坐起。
他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倪亨,叫人不寒而慄。
倪亨震得心膽俱裂:“老、老爺……您怎麼?”
方才明明按照和沈徵的約定,在餵給他的飲水裡加了蒙汗藥,親眼看著老爺喝下去了啊!
他回頭一看,沈徵不知什麼時候也進來了,就站在後面旁觀。
這時候他才突然驚覺,這是再一次被騙了!
“老爺,這,這是他們陷害我呀,老爺……”倪亨魂不附體,慌亂無狀地跪在他面前。其實倪亨是一個武功高手,如果他不是長久以來主僕關係,因為地位而對倪孝棠產生的一種天然恐懼,在這種情形下,他是無須這麼害怕的。
可是天生的心理鴻溝使人無法越過障礙,就像有的弱者拿到了火器也不敢面對強者開炮,皇親國戚落魄了還能趾高氣揚。天生的習慣使然。
倪孝棠身上就有這麼一種氣勢,他稍微抖抖眉毛眯眯眼,倪亨就害怕得滿地求饒。
倪孝棠的聲音森冷無情,他說:“倪亨,方才你有一句話說對了,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他說罷,就把頭滿不在乎地偏向一邊,意思是這個人我不再保了,放棄了。
這次林一閃的刀沒有留情,漆黑的鬼刃穿透倪亨的心臟,鮮血浸溼了單衣,流到倪孝棠身下墊著的乾草上。
藍祐兒幫林一閃把倪亨的屍體拖出去。
洞裡的倪孝棠也是心態好,血跡未乾,他就敢在倪亨的那灘血旁邊繼續睡覺。
沈徵留下來打掃,用倪亨身上扒下來的衣服擦拭地面,心中很是唏噓。
因為倪亨畢竟是一個能和自己抗衡的高手,兩個人沒有真正對戰過,他還瘸了一條腿,但是已經再也沒有分出勝負的機會了。
看著呼吸均勻,平靜躺著的倪亨,沈徵忽然升起一股憤怒的情緒,把血衣扔在倪孝棠身上:“起來,自己弄乾淨了!”
現在倪亨都死了,雙方的實力已經完全失衡,倪孝棠勢單力孤,他憑什麼還伺候這個人?
第31章 這,就是東廠
山洞外,夜霧蒸騰。
林一閃和藍祐兒填埋完倪亨的屍體,走在回來的路上。
藍祐兒討好地說:“林姊姊,你真厲害,這裡邊所有的人都沒你聰明,只有你才能支配他們,我要好好跟著你。”
霧氣溟濛,遠處的蘆葦蕩煙水連成一片,月亮從對岸的樹梢頭升起來,林一閃默默不語,目光投射在寂靜的河灘。
藍祐兒急於從她這裡學到好處,又追著問:“林姊姊,你是怎麼做到讓他們全都聽你的話?”
林一閃回頭,意蘊深長看著藍祐兒。
小姑娘的眼睛裡充滿了原始的野性和慾望,說不清楚是天真還是邪惡,她看著這個活潑得有些過頭的少女,眼神愈發地洞徹清明起來。
每當她看見一個人身上張牙舞爪的慾望,就好像看見了對方的墳墓一樣。
林一閃娓娓說:“你想掌握別人,就要先掌握別人心中的慾望,就能引導他們走上你所設計好的道路。”
藍祐兒對這句話如獲至寶,思索再三,躊躇滿分地道:“我記住了,謝謝姐姐教誨!”
她開開心心朝山洞回去,身上還沾染著一些倪亨的血跡。她堅信林一閃這樣的人,從極端的富貴中來,必有非常之手段,想要成為她那樣的極端幸運兒,就要處處學習她的殘忍和心計。
林一閃目送藍祐兒,神色逐漸轉淡——
“我唯一沒有告訴你的是,能衝破利益枷鎖,出乎權謀意外的,唯有真情。”
很遙遠,但很清晰的記憶突然浮現。
她記得那是六歲的時候,趁著乾爹午睡偷了他一塊貼身腰牌,第一個就去交給張晗,想助他離開紫禁城。
這引來了公事公辦的張晗的反對,還把她交送到乾爹那。
但是,大太監莊池不但沒有懲罰林一閃,反而打了張晗一嘴巴,叫他跪在尚衣局外反省:知道乾爹為什麼罰你不罰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