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備好了,包管您滿意。”
沈徵心想,不愧是太監,生來就會比別的人種拍馬屁,天賦技能無與倫比。
旁邊池誠也暗露鄙視的臉色。
汪頌春:“地方上的同僚聽到您來的訊息,都歡喜雀躍,眾人如久旱之盼甘霖,巴不得與您見上一面,這是地方上的一份心意。”
說著,從袖籠中掏出一疊銀票,順著兩人之間的茶几推到林一閃面前。
整套動作配合言語十分自然流暢,簡直熟練到家。
林一閃道:“不用了,上面派我下來看看,不一會還要回去覆命,咱們就在這說說話,嘮嘮嗑,聊聊最近福建的情形,來,坐著。”
官場交際,最怕這種看似隨意,又暗藏機鋒的情形。林一閃和顏悅色的,汪頌春已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不知道她來意為何。
“好啊,大檔頭想問些什麼,小的知無不言。”
林一閃:“這邊的鹽政使叫洪有祿吧,連續三年提交上來的稅表,可是一年比一年少啊;衙門戶籍上報的人頭卻逐年連增;怎麼著,福建的老百姓現在流行不吃鹽了?”
林一閃笑著搭起一條二郎腿,把手放在膝蓋上看著他。
汪頌春心裡一個激靈,果然危險,連忙堆笑著說:“大檔頭明見啊,其實這洪道臺吧,他是倪首輔的人,這邊的鹽政都歸他管,小人實在不是很清楚。”
說罷,一副積極幫著出主意的樣子:“督主人在京師,此事問下內閣不是更方便麼?”
哪知道,林一閃突然翻臉,疾言厲色:“荒謬,如果要問倪宗堯,督主差我來幹甚麼!”
汪頌春嚇了一大跳,連忙起身告罪:“小人該死,其實小人就是一個市舶太監,鹽道上的事情實在手伸不過去啊。”
說罷哭喪著臉,委屈地低著頭,不時來窺她的臉色。
林一閃饒有深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轉,忽然勾唇笑笑:“怎麼,洪有祿沒少給你上供吧?”
汪頌春滿頭大汗,連用官服袖子擦拭著:“呃,這,其實是有一些……都是按照過去的老例要交錢,哎呀大檔頭您放心,小人對督公絕對是忠心耿耿,他這麼一點錢哪能收買小人啊,實在是因為實情如此,絕對沒有刻意幫他說話。”
林一閃桌子一拍:“沒有幫他說話……哼哼,我看你都快跟他穿起一條褲子了!”
汪頌春魂不附體,趕緊跪下,連稱不敢。
沈徵和池誠在旁看他狼狽的樣子,心裡暗暗痛快。
林一閃舒緩了臉色:“我知道你拿人手短,不得已才幫著洪有祿圓;其實,外放做官的哪個不需要銀子上下打點呢?汪公公你說是吧。”
汪頌春拿不準她的心思,唯有連聲道:“是,是,都有難處,都有難處。”汗溼官衣。
林一閃:“但是另件事我問你,你要如實回答,安溪一帶的倭寇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手裡有精工細緻的兵械?”
不等他回答,林一閃又虎著臉道:“不要跟我說你的人沒有得到一點風聲,這件事朝廷已經盯上了。”
汪頌春:“哎呀,衛所的軍官們早就被他們打點通了,睜隻眼閉隻眼的,只要不鬧出大亂子來……朝廷派下欽差糊弄過去也就算了。”
林一閃:“我告你,現在這事兒大了。宮裡死過一個端妃,你還記得麼?”
汪頌春:“聽過,聽過,就是謀大逆的那個曹娘娘麼。”
林一閃:“是,皇上心裡頭一直知道端妃娘娘實乃含冤受過,故而更加善待她的族人,她父親曹察在你們安溪地界有產業,現在倭寇來犯,搶掠的就是他的地盤,宮裡要保護曹察,才派我下來檢視他的情況,你說若是查到當地官賊勾結,拔出蘿蔔帶出泥,到時你打算怎麼收場?”
汪頌春聞言,驚得六神無主:“小人……哎呀小人不知道呀,大檔頭您可一定要救救小人吶!”
林一閃敲著桌子說:“慌什麼。我不正是來給你出主意的麼?”
汪頌春:“哎,哎,小人洗耳恭聽著呢。”
“你去拿令牌來調兵,先派人把茶山的賊寇全部圍了,不準放走一個,然後聽我的吩咐行事。”
汪頌春大驚:“這……可是,這……”
沈徵心猜,瞧這廝推三阻四,跟當地的倭寇,說不定早就一窩黑了
林一閃陡然變色:“汪頌春,你他嗎是給臉不要臉呢?說半天讓本欽差給你想轍,結果你自個不要命了?也罷……懶得管你了,我這就回京覆命,將此地情形如實上奏!你現在不老實辦差,等到下詔獄見面兒的時候別朝老子流馬尿!”
汪頌春慌亂失措:“不不不,哎呀事到如今,小人和您實話說了吧,泉州知府王乘風早就收了那夥人的好處,都約好了地盤,那些倭寇啊打劫都是看山頭兒的,晉江、南岸、同安這幾個縣有王府臺的親戚產業,所以都不往那邊去,就專門打劫安溪惠安這一代出茶富庶,又沒有靠山的!現在去泉州府,衙門肯定不會發兵!就算來也是老弱病殘呀!”
在場所有人聽到這番觸目驚心的真相,一個個臉上都風雲變色。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遲到了抱歉!
第36章 茶山少年
在場所有人聽到這番觸目驚心的真相,一個個臉上都風雲變色。
官賊勾結,通倭戕民,竟然猖狂到了這等令人髮指的地步!
林一閃冷笑嘆氣:“王乘風個好狗才!是塊地他都不放過糟蹋。”
這麼一來,泉州衛和當地幾個衛所肯定也不會發兵了。
林一閃:“那福州府呢?臬司衙門呢,就沒人知道這事兒?”
汪頌春:“誒喲我的親姑奶奶!福建臬司衙門的龔時均龔大人,是王知府老婆的本家人兒,他們收錢都是一窩一串兒的啦!”
林一閃拍案而起:
“好傢伙,福建這邊州道府全爛了!福建什麼地界兒?出茶出礦出木材的地,就被這些狗才們瓜分完了,拿著一比吊糟的爛賬糊弄朝廷,他媽的,他媽的!”
她負手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一腳踢碎了個黃花梨凳子。
池誠覺得林一閃罵得對,罵得好,於是看她的眼神,和看那些狗官的眼神便又不同了。
沈徵跟了林一閃有一段時間了,知道她故意做給汪頌春看的,不僅不奇怪,還默默覺得林一閃發脾氣罵粗話的樣子……有點小帥。
汪頌春被林一閃裝腔作勢的發怒嚇壞了,涕淚交加:“誒呀,姑奶奶,親祖宗!求求您別說這個了,想法子救救小人吧,小人實在是心裡害怕呀!”
林一閃仰頭深呼吸,她故意在心焦如焚的汪頌春面前,思考沉吟良久。
然後發話:“你拿著我的令牌,給我去漳州府調兵,讓漳州衛即刻發兵馳援;讓府臺衙門出告令:龍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