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吃癟的小媳婦似的?
池誠過來道歉,表示一直以來對林一閃的錯怪很失禮,他很不好意思。
林一閃笑著說,怎麼,我說對了吧,三天內退賊。
池誠羞愧地道:“是,所以茶伯叫我過來,任姑娘處置。”
沈徵糾正說:“應該叫大人。”
林一閃:“算了不用多禮,打賭不過逗你玩兒的。我們呆在這裡多番叨擾,還勞你們照顧著,扯平了。”
茶伯拄著柺杖出來道:“池誠本是京城人,他爹曾經在吏部做過主事,因罪流徙,我打聽過了,他爹三年前遇赦回京了。他的武功很好,可以保護大人,請大人帶上他,也多個幫手吧。”
池誠驚問:“茶大叔,那些倭寇三不五時會再來犯。我不能走,我要留下來保護你。”
林一閃皺眉微笑說:這,一開口託付個大活人給我,我實在不能保證可以找到他的家人,而且我們辦差一路風波難料,和他不熟,又很難保證他聽我的話。
茶伯道:“阿誠,你跟著林大人,這是我的命令,你不一直想要見你親生父母嗎。跟著她就可以見到,你要保證一路都聽大人的話,不可以再衝動冒失。我年紀大了不想再繼續在風口浪尖了,茶山的生意我會慢慢讓渡給官家,能賣的私人茶園就賣出去,然後帶族人換個地方隱居。”
池誠想了想,咬牙下決心:“好,林大人,請收下我,我一定誓死效忠,保護您的安全。”
他說罷恭恭敬敬站到一邊,順便帶著挑戰的目光看了一眼沈徵。
那眼神就像是發起責難,覺得沈徵沒什麼用似的。
沈徵一聽就覺得不妥,他沒受過訓練啊,也沒有編制啊,怎麼能跟著林役長呢?東廠和錦衣衛是那麼好進去的嗎?
林一閃想了想,說,這樣吧,我考慮考慮。
說罷拍拍他的肩:“你先送茶伯回去。”
她的手落在池誠肩膀上,這個九尺高的大男孩的臉就紅了,他目光像觸電似的收回去,垂著睫毛纖長的眼睛嗯了一聲,悶悶地轉過身,連沈徵都能看出他的窘迫和失落。
第37章 反轉真情(上)
離開那天,茶伯和村民們來送行沈徵林一閃。
池誠主動跟上,沈徵還沒來得及,他就先拿起了林一閃的包袱,在手裡提幫忙提著,沒有要放下或者告辭的意思。
看來他受到茶伯的指點,是決意要跟著她去京城了。
茶伯說:“多些天使大人為我們族人籌謀救難,您的恩情永世難忘。此去離開京城路途遙遠,請你們務必保重,山長水闊,後會有期。”
林一閃:“後會有期。”說罷看了一眼池誠,沒說話,笑了笑轉頭走。
她這嫣然一笑,倒讓這綠水青山的茶園頓然黯淡了,彷彿世間的一切光彩都隨著雲淡風輕的一笑,淡退得很遠很遠。
池誠看得都恍惚了。
正在發呆,腦後就被輕輕拍了一下,沈徵的聲音炸雷一樣在他耳邊響起:“走了啦,發什麼呆!小屁孩!”
池誠一個激靈,惱火地看向沈徵大搖大擺的背影,咬牙切齒,又看看走在最前面挺秀玉立的那個倩影,不由得收斂神色,挺起胸膛跟了上去。
三個人騎馬去,南疆的馬匹多矮小,茶山有好茶卻沒有好馬,三個人都騎著矮黃馬,屁顛屁顛走在驛道上。
好不容易慢吞吞到了驛站,停下來休息喝口茶的工夫,沈徵問:“倪孝棠和藍祐兒呢,怎麼沒看見?”
林一閃:“小閣老坐洪道臺安排的車馬去,藍姑娘和他同行;本來我們就不是一起的,一起回京也不方便,就分開走吧。沿途有洪道臺打點,他不會受委屈的。”
沈徵想想也是,鹽運使洪有祿巴不得巴結他,這一路豈有不舒服的道理。
林一閃笑著問:“怎麼,你還不捨得和他分開了?”
沈徵驚訝了一下,轉而露出不悅之色:“怎麼會?是因為他在亂中救了我一回,所以……唉!我不知道怎麼說,總之做人要恩怨分明,我欠他一條命,但是他也害過我和我爹,這個仇恨我不會忘的;哎,我也不知怎麼講。”
林一閃抿著茶嘖嘖說:“有什麼好糾結的,那種情況他不救你也是死,救你還能博得生機,果然你這個單純的小傻瓜就中計了呢。”
旁邊池誠噗的笑出聲,幸災樂禍地瞅沈徵,心道讓你叫我小屁孩,你有是什麼?
還故意朝他張開嘴做口型:小~傻~瓜~!
沈徵臉唰地紅了,他是七尺男兒,不是什麼什麼什麼!“林役長,你你……”
“糟了。”林一閃突然站起來,拍拍身上,眉頭皺緊。
沈徵和池誠一齊看著她——什麼事?
林一閃:“我忘記帶顧師秀給我的那把扇子了,應該是落在汪頌春那了。”
就是文徵明畫畫題字的那一把。
沈徵:“雖然很值錢,但是都走到這了,要不然路上發封信讓他差人送到京師吧。”
“不行,督主很喜歡文徵明的字畫,從顧師秀那個摳精那騙點東西來不容易,我須得找回來,你在此地等我,我和池誠回去一趟。”
“哎……”沈徵欲言又止,可是林一閃坐言起行,就帶著興高采烈的池誠騎馬走了。
沈徵只好在驛站無聊地等。
太陽在東邊。
太陽移到頭頂正中。
太陽移到西邊。
夕陽西下,天色已晚,太陽在晚霞中沉沒了一半。
百無聊賴的沈徵站在驛站門口看日落,這馬走得再慢,也該到了市舶衙門了罷?
他正想著事情,忽然一條熟悉的身影來到身邊,和他並肩站著看夕陽。
沈徵一回頭,竟然是倪孝棠。
——他在道臺洪有祿馬隊的護送下,也在驛站休息。
金紅色的餘暉暈染了他那張蒼白的臉,此刻竟然也漸漸生動絢爛起來。
倪孝棠本來就生得面如冠玉,俊美絕倫,只是因為素來憔悴帶病,而且眼含戾氣,所以不討人喜歡。
但此時此刻,他整個人柔和得像一幅落日餘暉圖。
倪孝棠靜靜地站著,沒有跟沈徵搭腔的意思,好像完全不認識一樣。
沈徵抽了抽嘴角,也沒說話,擰過頭繼續看自己的夕陽。
雖然大家話不投機,但天地自然的美景依然可以共享。
不知看了多久,倪孝棠突然發話:“走吧,不嫌棄的話,請你喝一杯。”
沈徵擰眉:”是民脂民膏換來的錢嗎,我不喝。”
倪孝棠:“我掏錢,是我俸祿所得,清茶一杯,可以吧。”
沈徵瞧他一眼,沒什麼好臉色,背過手,轉身走進驛館。
倪孝棠微微一笑,跟在他身後。
進門前,倪孝棠忽然停步駐足,回頭仰望,再看了一眼西天那紅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