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段!一時間鮮血彤雲般噴濺。
林一閃驚險回頭,辨認出這八個蒙面人,使用的武功均是東廠路數。
八名殺手同時出擊,齊齊進攻林一閃。
這些殺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平日裡單獨揀出任何一個,都足以技壓一方。此刻八人攻勢聯手成陣,俱是精妙無倫,舞得潑水不入。林一閃以一敵八,招架竟有些漸漸吃力。
“張晗派你們來的?”她起腿橫掃,掠過一殺手面門,被對方躲過;林一閃鬼刀在手,發出低怒的喝問。
這樣等級的高手在東廠十分難得,能集合出八個,可見對方置她必死之決心。
其中一殺手應道:“少說廢話,背叛東廠只有死路一條!”
說話間,一條刀鋒從她左肩劃過,吹毛斷髮,瞬間衣衫裂開一層。
林一閃縱身後躍閃躲,這些人身法如同鬼魅,無論她怎樣招架反擊,均有人緊緊黏住她在三尺內不放,待林一閃再次落地時,臉上已虛汗如雨。
一名殺手中了她鬼刀一掠,來時毫無預兆猶如微風拂過,觸體卻劇痛無比,低頭一看,竟有半截右手被切斷在地。
這名殺手驚駭護臂,忍著劇痛發出一聲嘆:“好一個鬼刀,主上說得對,若今日放走了你,那是後患無窮!弟兄們,給我上,必要拿下鬼刀之首級,好朝張內翰報功!”
夕陽從晚霞中沉沒了下去。
東廠署的一間書房密室內,隋凌波正得意高坐,心思浮動。
她既愉悅,又有隱隱的興奮。
金豪事先向她通報了林一閃要離京的訊息,於是她便請示廠督楊瀟,在三日內集結京師境內的八大高手,假借張晗之名義,設下了這個要林一閃絕命的埋伏。
在她下定決心跟楊瀟聯手的那一刻起,就深深明白,不除掉張晗和林一閃,自己不可能取而代之成為東廠的大檔頭的。所以從那以後,她便一直跟御馬監掌印太監楊瀟暗中聯絡,向他出賣廠督張晗的訊息。
這個時候,派出去的八大殺手應該已經和林一閃交上手了罷?
林一閃的實力她很瞭解,因為忌憚,所以更花費心思去研究。
今天派出去的八個人,都是她參閱過東廠內部的絕密人事檔案,根據林一閃的武功弱點,挨個選出來的。這八個人分開也許並不能夠確保得手,但是聯在一起,必定將是林一閃的墳墓。
林一閃,你的死期到了。誰叫你惹的是我呢?
隋凌波心底湧起一陣輕鬆和愉快,她已經等不及想聽到密探來報林一閃的死訊了。
此時此刻,略感舒泰的她,把身子挺直了向後仰,靠倒在太師椅的椅背上,兩隻腳也從黑漆描金的桌底伸上來,交叉擱在了桌面。
——以前的林一閃,也曾經這樣得意地坐在這張書桌前吧?
嚐到權力滋味的隋凌波,心中有著無限的解恨和愉快,她的眼光看向腳邊擱著的一摞厚厚檔案,這些都是東廠人事中的絕密,在過去,只有廠督和大檔頭有資格調閱。
而今,掌握這份資料的人是她了。
她一時興起,突然收腳下去,直起身來,在那堆檔案裡開始翻找。
按照姓氏筆畫編存的檔案,她用食指抵著一個一個找下去,終於移到了“林一閃”這個名字上。
林一閃,嘉靖二十年生人。嘉靖二十一年入宮。
這一行小字引起了隋凌波的興趣。
在皇宮裡,也有很小年紀就被選中撫養作為後備的宮女和太監,但是起碼都是到了可以接受培訓的年紀,再小就是嬰孩了,撫養起來很困難,而且嬰孩的啼哭聲也會騷擾禁宮。
林一閃出生一年不到就入宮了?這說明她就是在宮裡養大的。
隋凌波繼續往下看。
林一閃四歲出宮,進入東廠。
這裡有一段內頁的註記,但是被膠以點蘸之法封了。一般這樣做,就表示內情較為隱秘,撕開察看的話,必須會留下痕跡。
隋凌波略一沉思,從竹漆筆筒裡取出紙刀,輕輕地將內頁的膠封剝開。
當她目光落在這段內頁文字上時,眼神忽然凝滯。
這段註記上寫了,宮女林一閃,嘉靖二十四年,因替犯錯宮女頂罪舞弊,被查明屬實,本應杖斃,幸得秉筆太監莊池從寬處罰,杖責二十,逐出禁宮,發往東廠。
隋凌波的眼神中愈發透出一種驚訝、震撼、焦灼……種種微妙,奇怪的表情正在讓她美麗的面孔變得疾速扭曲。
在她的腦海裡,也有一段藏匿於記憶深處的記憶疾速閃回——
嘉靖二十四年。
針工局。
兩個剛進來的小宮女互相打招呼:
“你叫什麼?”“我叫林姑。”
“真巧,我也叫凌姑;那,你幾月生的啊?”
林姑咧嘴笑了,一雙明若春水的眼眸令人印象深刻:“我四月。我五月,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姐。”
小凌姑聽了不大樂意,想了想道:“要不然,你叫大凌,我叫小凌。”
大凌姑道:“那算什麼玩意兒呀,聽著像公公們。”
但儘管如此,大凌和小凌兩個姑娘還是一起玩開了,在活計辛苦的針工局裡面,她們兩個以小小的年紀互相鼓勵支撐,度過了最難適應的開頭幾個月。
小凌還清楚地記得那天是個大熱天的早上,她端著一碗煎好的藥,要送去給針工局的崔嬤嬤飲,可在進院子的時候,因為藥碗太燙,不慎將藥打翻掉進了一缸正在煮的染料中。
泥巴色的藥湯捲進沸騰的緋色染料裡,像是一大灘汙漬瞬間擴散。
那可是給宮裡貴人們專用布料的染料!這一碗藥進去,整缸染料全毀了,一股子強悍霸道的中藥味道充斥了染缸。
小凌嚇得當場坐地,不知所措。
這時候,崔嬤嬤來了,一見到那缸染料,便什麼都明白了,手裡多了根藤條,冷冷盯著問:“這是誰幹的?”
小凌冷汗滾滾,崔嬤嬤是針工局出了名心狠手辣的老嬤嬤,對待宮女尤為苛毒,針工局的女孩子,少有在她手下不挨毒打的。於是擦了擦臉,咬緊牙關準備硬挺過去。
“回嬤嬤的話,是奴婢,”這時候,大凌突然從她身後站出來,搶過話頭說,“是奴婢剛剛不小心,打翻了嬤嬤的藥碗……”
話音未落,啪地一響,崔嬤嬤手裡的藤條就狠狠地抽到地上!
崔嬤嬤:“哦,是嗎?可是老身記得是讓小凌姑去煎藥了。”陰惻惻地盯著隋凌波,使她全身發抖。
大凌說道:“小凌姑她要給嬤嬤洗鞋,一時忙不開,又怕耽誤了嬤嬤的事情,所以才叫奴婢幫忙煎藥,是奴婢不慎犯錯,請嬤嬤責罰吧。”
崔嬤嬤惡狠狠地說:“你不要以為仗著是莊公公把你送來,我便不敢罰你,出了這樣的事,他和我一樣擔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