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星河沒有同他客氣,自顧自躺在石頭上睡著了。他睡得沉,外邊轟隆的雷聲也沒能把他弄醒。
雨慢慢停了。
齊輝抱著沉睡的白星河,披星戴月地從山裡走了出來,腳邊跟著一隻戰戰兢兢的大黃。
外婆正在家裡等他。
“他睡了嗎?”她輕聲問。
穿著長裙的少年正蜷縮在男人懷裡。
齊輝抱著他,這樣曖昧的姿勢,然而他們什麼都沒有發生。
白星河被男人抱到了床上,外婆仔細地為他蓋了被子。
齊輝在門口靜靜注視祖孫二人,眼神晦暗。
從房間裡退出去,外婆嘆了口氣。
“你不願意和他結婚嗎?”
齊輝的態度不怎麼和藹,甚至有些漠然:“這是上任鬼王留下來的約定,不是我的意願。”
“已經訂下這門婚事了。人間,陰間,天地……都知道你們即將結為伴侶。”外婆說。
齊輝告訴她:“對我來說,白星河是個麻煩。”
更何況,白星河自己也不願意。
外婆臉色慢慢變得蒼白:“沒有回緩的餘地嗎?”
“我想問你,”齊輝問道,“那時候鬼王是如何與你決定這門婚事的?”
訂婚的程式有問題,所以他不能正常解除。
他查不到什麼緣故,因為當時在場的人只有這個嚴婆婆和上一任的鬼王。
鬼王魂飛魄散,知情的人只剩下了嚴婆。
外婆臉色難看,她想起十幾年前的那一幕,那些難熬的日子,她眼睜睜看著那個孩子身體漸漸僵硬,臉色灰白。那天深夜,她推著小板車,板車上躺著外孫的屍體。怎麼辦呢?怎麼向已故的女兒交代,她唯一的孩子溺水死了!
她當時的心情,也許沒有人能感同身受。
銅鈴在搖晃著,她在叫鬼,她希望能借助鬼神的力量,把這個孩子找回來。
老人無望的愛,竟然真的得到了結果。
“在河邊,大概是天快亮的時候吧……有人從背後叫住了我,他沒有影子,我知道他是鬼。”
漆黑的河邊只有湖水的聲音,然後有了男人的笑聲。
鬼魂笑著說,他來遲了。
——但是,我可以讓這個孩子醒過來……活死人的代價,是和鬼魂定親。
她病急亂投醫,儀式結束之後,才知道與外孫定親的是下任鬼王……
齊輝聽完了故事,心中一沉,彷彿也跌入湖水。
“你被他騙了,他不是為了救白星河。”齊輝說,“想要成為這種活死人,條件是與鬼魂結姻親。他在騙你答應婚事。”
被選中為祭品的時候,白星河還是個活人。
但鬼王需要一個死人,好與下一任鬼王做以靈魂為契的妻子。
誰知道白星河究竟是怎麼死的?
“他為什麼這樣做?”外婆喃喃。
這不是她能知道的事情了。
但她意識到,如果齊輝執意解除婚約,白星河就要魂飛魄散……
外婆嘆氣:“當時約定是十八歲時結婚,他滿十八歲了,過了婚期再不成婚的話,他也會死。”
白星河似乎是心有所感,忽然從空白的夢中醒來。
外面有人在說話。他靜悄悄的走出去,推開門時,他卻見到了奇怪的一幕:年邁的外婆跪在齊輝腳邊。
她在求齊輝留下白星河,可他不懂。
他什麼也不知道,只一把推開了門板,砰地一聲。
“外婆在做什麼?”他驚愕的看著兩個人,又匆忙扶起了外婆,對齊輝發了火,“她年紀這麼大了,你怎麼能讓她跪著?”
“我不會和她結婚的,”齊輝答非所問,“她的未來和我沒有關係。”
齊輝的表情太冷漠了,好像真的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
事實上也是這樣。白星河本是個落水的死人,又與他非親非故。他有什麼理由挽救她,以犧牲自己婚姻的代價?
……
從那天晚上開始,外婆臥病不起。
鎮上來的醫生說,這只是心病。
白星河焦頭爛額,他直覺地認為,從山裡回來的那天晚上一定發生了什麼。外婆什麼也不肯說,他必須找到齊輝。
“齊輝住在哪裡,他在A市嗎?”
外婆雙目失神:“你要去找他?”
“是。”
“拿上我的銅鈴,到山裡去吧。”
嚴婆年輕的時候是眉族有名的神婆,後來結婚生子,她再不碰這些東西。
鈴鐺是招鬼的。
白星河爬上了山,在他們曾經待過的山洞前晃盪。
鈴聲讓他很不安。
他自己不知道,其實他本就是個死人,聽不得這些聲響。
他的身體正在惡化,如果再不履行約定的話,他很快就要再次死去了。
進入山林不久,白星河就迷了路。
腳被樹枝綁了一下,鈴鐺掉在了地上。
天色太暗了,他找不到鈴鐺究竟在哪裡,連山洞都彷彿消失了,不見蹤影,到處都是一模一樣的濃密樹林。
“齊輝!”
情急之下,他對著天空喊。
“你在嗎?”
“我在找你。”
“外婆到底怎麼了?”
“齊輝!”
雨後的山林,泥土又溼又軟,他像一條泥鰍一樣在地上蹣跚。山裡那麼安靜,好像偌大的眉山只有他一個人,他不知道還要在這裡等多久,也看不到來時的路。
又一次跌倒的時候,他摔進了一個懷抱裡。
“齊輝?”
男人一言不發,把他打橫抱進了山洞裡。
“我沒有你的微信,所以聯絡不上你。”坐在那塊石頭上,白星河緊緊地盯著他,生怕他再次不告而別,“我有事想問你。”
齊輝和初見他時一樣,穿著細條紋的襯衣,一塵不染,睥睨眾生,令人望而卻步。
“我解決不了你的問題。”齊輝的回答很直白。
白星河哀求道:“為什麼,你不是鬼神嗎?”Y鎮的習俗,人們有所求的時候就會去尋找鬼神的庇護。
“你不聽話……”
齊輝說著,停了下來,他的手忽然蓋上了白星河的嘴唇。
他不希望聽見她的請求。
指尖摩挲的是一處柔軟的嘴唇。少女的言語,總有蠱惑人心的力量。只是在他看來,這隻吞吃大象的巴蛇如果爬到白星河臉上了,實在不妥。
人鬼殊途。
他們並不般配。
白星河屏氣凝神,雙眼圓而明亮,似乎含著說不盡的話。
她是個美人。
可惜,她就要死了。
鬆開手時,他不出意料地聽見白星河繼續喋喋不休:“幫幫我吧。”
只要白星河魂飛魄散,婚約自然解除,對他沒有任何損失。
他沒有必要為一個陌生女孩留情。
也不知上任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