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它是謝先生復刻的野生人魚，那麼現在大概正琢磨著怎麼把這些食物拆骨入腹。

工人們把箱子放倒，按桓墨生的要求推入了汽車後座。

車門關閉，汽車啟動自動駕駛，緩緩離開了宛城。

桓墨生一刻不停地打量人魚，腦子裡已經在撰寫解剖實驗報告。

可惜這不是真的人魚，只能在腹腔拆出來一堆金屬零件。

沒什麼意思。

“當寵物養著。”桓墨生做了決定。

機器人嘰嘰喳喳地把這事兒寫入程式，從此這條類人機械體就打上了“主人的寵物-優先級別不明”標籤。

白星河尚不清楚自己險些要在解剖刀下開膛破肚一遭、變成了男人的獨家寵物。下半身太沉了，在醒過來之前，他在夢中不滿地晃著腿。

……好像不是腿啊。

他懶洋洋睜開眼，很快透過雙眼的隔膜在水中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水波、玻璃、手、魚尾巴……一個年輕男人。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專注、執拗的眼神。

隔著一層玻璃和流水，男人眼底的狂熱如有實質，彷彿要將白星河洞穿了。

比這更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是自己此時的形態。

……一條魚尾？

人魚情不自禁地張了張嘴，對著主人吐出一串疑惑的咕嚕泡泡。

迷糊美麗可愛的小人魚。

桓墨生拿出了槍，隔了一層玻璃指向人魚的雪白胸口，又溫言道：“你叫什麼名字？”

人魚瞪著眼睛，往後躲起來，直到背脊撞上玻璃，臉上是酷似人類的驚恐。

“你知道槍的用途，害怕武器，”桓墨生以書寫研究報告的語氣評價，“我以為人魚比野蠻生物更無畏一些……也許曾經有幾位別人也這麼捕殺你或者同類？”

這條人魚只是一件機器，不曾長在江河海底。

誰會對機器開槍？

受驚的人魚已經躲在了箱子角落裡了，正以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偷偷打量他，時不時從唇間吐出一顆泡泡。

第21章 瘋狂科學家x美人魚2

瘋狂科學家x美人魚2

既然定位為寵物，那麼就不能將人魚放進實驗室養殖區域，讓它和一堆變異鯊魚共眠。

機器人扛著裝載人魚的透明水箱往浴室一路小跑，翕動的橡膠嘴巴唸叨著：“魚就該養在浴缸裡！”

“你說的是魚缸。”桓墨生糾正它。

機器人的資料庫中過病毒，做不到如平常的機器人那麼善辨人心。

桓墨生不在意，畢竟機器人也算寵物一類的角色。寵物如果太聰明就會喪失樂趣。

主臥的大號浴缸很快被哼哼唧唧的機器人放滿了溫水，乾燥的瓷磚濺上水花、齒輪腳印和人魚在水中浮動的影子。

“根據千年前古地球的記載，淡水人魚最適生長水溫為25~28℃。”機器人的臂膀跳出一行溫度數字，27，它咧開嘴，燈泡攝像眼看向水箱，“好極了，魚魚，你會喜歡這裡的。”

被自作主張取了名字的人魚躲在水底，眼神狐疑地從機器人滑向男人——倚在牆壁邊上，雙手捧著攝像儀器，神情很熟悉，白星河在家看《動物世界》時也是這樣的。他能想象此時男人的心理活動：這隻魚又大又長，有、可愛。

從機器人按下了水箱的換水按鈕開始，水漸漸流失殆盡，人魚無處遁形了。機器人像早晨為主人撬開罐頭那般爬上去，打開了水箱頂部的蓋子。

新鮮的空氣從外湧入，鑽進人魚的肺，它捂著臉咳嗽幾聲，顯然不大習慣岸上的呼吸。

一人一機器人全神貫注地觀察著人魚——

雙手攀著玻璃頂端，直起身，渾身溼漉漉的，髮梢滴著水。人魚拖一條笨重尾巴想做引體向上翻出箱子，當然不能成功了，它啪嗒一聲摔在箱底。摸了一下撞紅了的肩膀，它又躺著不動了，看起來茫然可憐。

“哦嚯，我來幫你。”機器人蠢蠢欲動地再次靠近箱子。

先它一步的是桓墨生。男人默不作聲把機器人踢到一邊，無視了機器人的嚷嚷，自己張開了手臂，彎下腰去抱那隻人魚。

人魚受到槍/支震懾，表面上脾氣溫順可親楚楚可憐，不僅任他抱在懷裡，甚至還妥帖地環抱住了桓墨生，溼漉漉的臉靜靜靠在他肩膀上，它抱得他很緊，好像真的害怕極了。

如此脆弱又審時度勢的生物……

浴室光線足夠把人魚的美麗面孔照得纖毫畢現。短髮濃密漆黑，襯得它的人造面板愈發雪白光滑，黯淡溼潤的睫毛下是一雙欲言又止的杏眼。

人魚似乎有話要說。

桓墨生屏氣凝神，等待他的寵物開口說第一句話。

人魚張開嘴又閉上，幾秒過去了，什麼天籟之聲也沒有。

“你可以說話，沒有人會傷害你。”

“……”

“你能聽懂我的話吧？”

“……”

迷惑的表情一閃而過，人魚埋下頭，靠在男人肩頭不肯動彈。

“太陽下山了，魚魚要睡覺了。”

機器人在浴缸邊敲敲打打，它認為人魚的躲避是因為生理睏倦。

桓墨生將信將疑。

懷中少年無力的手臂纏著他的腰，面色蒼白虛弱，的確很有柔弱疲憊的氣質。

桓墨生這才慢慢將人魚抱進浴缸，流動的溫水淹沒它嬌嫩的身體，一鬆開手，人魚就鑽進水中了，只在水面露出一雙好奇的眼睛。

他俯下身，撩開人魚的額髮，好讓他把魚的神態看得更清楚。

沉默的美貌少年，總是欲語還休地望著人類，如果不是人魚機械玩具，大概能得到無數瘋狂垂憐。比如桓墨生。他太著迷這種神秘生物了。

指腹輕輕蹭了蹭人魚的下頜，桓墨生問：“你不能說話嗎？”

古地球書籍記載，人魚通曉人類的語言。

這條小人魚表現出的與書上不同的狀態，桓墨生當然是極有興趣。謝先生對魚類很有研究，造出這種與眾不同的人魚有何用意？

人魚一聲不吭，歪著頭又拍拍尾巴，有賣萌矇混過關的嫌疑。

機器人挑出來幾行關於人魚習性的書頁，著急地大叫道：“魚魚一定是餓了！餓了，所以不想和你說話。你這個主人不稱職！”

桓墨生轉念一想，也對，機器魚的設定裡也有食慾。

“你餓了嗎？”他問人魚。

白星河陷入沉思。作為一條非人類怪物，他是否表現得能聽懂人類語言很可能影響他接下來的劇情選擇。

他猶豫不決，桓墨生耐心等了三秒，又轉過去和機器人聊起來了。

“人魚的主食是魚，然後是人類。”

“沒有人肉，還是餵魚吧。”

桓墨生與機器人的對話讓白星河心中一驚，他假裝聽不懂，悄悄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