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對沉迷洋娃娃和打網遊的年輕孩子感同身受,並且開始在各路商鋪定製人魚專用的物品。
他沒有意識到這根本是老房子著火不可收拾,不過意識到了也不會怎麼樣。這年頭,沉迷養寵物有什麼錯?
“……本來打算造一個池子模擬它的生存環境,但是太難了。沒人知道人魚睡在什麼樣的河底。古地球時期的記載太古早,這麼多年過去,也許人魚也進化了一部分。古代華國把這種生物稱為‘鮫人’。鮫人織綃、泣淚成珠,與後來發現的人魚完全不同,可能是兩類亞種。”
桓墨生劃開螢幕,一張老照片跳了出來。
金髮的雌性人魚沉睡於巨大蚌殼之中,蜷曲著一條與機器人魚酷似的藍尾巴。
她叫露西,一條美麗人魚的標本。
古地球晚期,天災人禍接踵而至,人魚徹底滅絕了,人類從廢棄地球遷徙到宇宙各地,很快把這種殘暴食人的古老生物淡忘。
到了新曆時期,第一條人魚是在GN2星球被兩位漁夫發現的,365年,由於各種不可抗力,誰也沒能得到這條人魚的無缺陷克隆體,或者在海底水底發掘新的人魚,第一條也是最後一條人魚死亡之後,市面上的所謂“人魚”都是復刻劣質玩具。
機器人“嘟”一聲亮起頭頂燈泡,奇怪道:“你怎麼不問問它呢?”
它沒有得到主人的回覆,又被丟出房間了。
人魚連名字也不肯說,怎麼願意告之他這種近似“你喜歡什麼顏色的床單”的隱私呢。
桓墨生是這樣想的。
何況人魚的想法並不重要。
此時浴室裡的隱蔽攝像頭無聲無息地傳達著人魚的動靜——宛如模仿夜不能寐的少年,人魚正在水中翻滾,雪白的身體好似出海的衝浪滑板。
白星河如果得知這位不知名男子的危險念頭,不必說又該大罵對方是變態了。他睡不著,沒意識到自己正被一人一機器暗中觀察,以一種怪異姿勢偷偷摸摸翻出了浴缸。
魚一旦出了水,尾巴就變得彷彿殘疾腿腳一樣笨重麻煩,白星河在地上挪了半天,才艱難爬出了浴室大門。
對人魚來說,主臥是一個新世界。
燈熄滅了,屋子很暗,隱約可以見到一個男人側睡在床上。
白星河悄悄緩了口氣。困在浴缸太無聊了,比被關在房間更令人無法忍受,他想出來吹吹風或者探路。本以為十有八九會被機器人逮回去,沒想到機器人不在,只有那個眼神怪異的年輕男人與他共處一室,而且對方睡著了。
溼漉漉的魚尾在地板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水漬,儘管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尾巴和地板大力摩挲的時候還是發出了類似手指搓玻璃的聲音。
在夠到門把手之前,床上的男人翻了個身,他當即嚇得不輕匍匐在地。
細微的腳步聲響,然後是一雙手,成年男人的結實雙臂,輕而易舉把他橫抱在懷裡。
“你想去哪?”
白星河做賊心虛,不敢和男人對視,依照自己擬定的寵物人設乖乖靠在對方胸口一聲不吭。
“這裡是我家……外邊是實驗室。”
男人沒有責怪和等他回答的意思,打開了房門,像在逡巡領地,抱著人魚在客廳繞了一圈。
客廳裝潢很簡潔,不是白就是灰,突兀的是牆上掛著一個巨大的鯊魚腦袋,齜牙咧嘴死狀猙獰,很符合未來世界的怪異審美。
“這是我第一次出海時撈上來的受傷鯊魚,沒有條件救活它,所以後來我把它做成了標本。”
男人遺憾的口吻聽得白星河心裡發毛,如果他死了,屍體怕是會被吊在天花板上吧,然後這個男人可以這樣介紹給下一隻寵物:“這是我斥巨資買來的人魚,後來他死了。”
“實驗室沒必要進去了,不方便。”
男人停在一扇鐵門之前,又故作玄虛掉頭回去。
不方便是怎麼個不方便法,白星河很想知道。
他抓住了男人睡衣的領子。
“怎麼了?”
人魚把目光指向鐵門。
桓墨生忽然失神。
……難以想象這是曾經的江河霸主鮫人,屠殺漁夫、生吃童男女,更不必說在水中兇殘捕獵魚類了,可這個俯視的角度,人魚近乎低眉順眼,好奇的神態讓他瞧著楚楚無辜,就連這雙廝殺同類的雙手,也好似柳葉柔軟無力。
“不能去。”桓墨生回了神,拒絕了人魚的要求。
人魚只好扁著嘴鬆開手指。
低頭時,他發覺自己是渾身溼透的,被男人這麼不介懷地擁抱,把對方淺色的睡衣染上一圈圈水漬,被他抓過的衣領也成了皺巴巴溼透了的一團。
就在這樣兩人都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人魚忽然低聲嘀咕了一句話。
“弄溼了。”
空氣加溼器的嗡嗡聲響頓時凝固。
不必說桓墨生,就連人魚自己也是一臉訝異。
怎麼就說出來話了呢?
分明之前一直只有啊啊嗯嗯這種簡單的擬聲詞……
“你能說話?”
桓墨生冷峻的臉上那種偏執狂一般的狂熱死而復燃了。白星河頓時心口一緊,這流利標準的北方一甲普通話一出,自己的形象無疑是一條裝瘋賣傻又露陷的魚。
“嗯……好像能。”
少年人的聲線,大概因為許久不曾出聲又有一點沙啞。
桓墨生飛快地判斷:這是一條剛成年的魚。
他咻咻制定了各種計劃。
“死去的古老人魚是露西,活著的還沒有名字,”桓墨生說,“你叫什麼?沒有名字的話,現在就起一個。”
說著,懸浮螢幕跳出來一本《宇宙字典》。
白星河忍不住腹誹,這人怎麼有種初次為人父、著急給兒子取名的感覺呢?
在男人自作主張之前,他搶先一步飛快地翻開了電子字典。
“你要自己取名?”
人魚點了點頭,打開了磚頭厚的字典。他翻了半天,似乎沒找到想要的字。
“你會寫字嗎?寫給我看。”
男人沒有嘲笑他,反而對文盲人魚愈發包容。
白星河於是認認真真在他手心裡寫字。
手指劃過男人的手心,最後一個筆畫寫完,飛快地收了回去。
撇、捺、橫……
——爸、爸。
桓墨生看了人魚一眼,也沒生氣:“你從哪兒學的這種話?”
人魚趴在他胸口笑得花枝亂顫,隔著一層睡衣,那顆冰冷的人造的心震得桓墨生也有了輕微共鳴。
從前的人類怎麼沒發現這種小怪物的可愛之處呢……
他低下頭,指尖親暱地碰了碰人魚的臉:“你的血檢還沒出來,如果哪兒有問題也沒關係……我會給你換最好的人造器官。”
人造器官?
白星河頓時驚訝地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