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生紛亂。”
蘇語憐頓時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改立三皇子為新帝,晉王為攝政王,是先皇臨終前改立的遺詔,當時殿內只有他們幾人,朝中老臣、重臣皆不在場,又並非先皇親筆,必然會引起部分懷疑和不滿。
若是某天有一份真正的遺詔問世,他便成了名不正言不順,甚至會被打成篡位者,假借扶持幼帝之名攬權專政。
她內心幾乎要大笑起來,面上的表情便裝得越是悽悽哀哀,明眸中隱隱有水光浮現,聲音略帶哽咽:“可憐先皇……何曾想過,太子殿下會受寧王蠱惑弒父奪位呢?自然是不曾早早立下遺詔的……”
“茲事體大,淑妃娘娘還請慎重,仔細想清楚了,先皇到底,有沒有親手立過遺詔?”
蘇語憐揪著衣袖的手指都快絞抽筋了,極力壓制自己砰砰的心跳聲。長睫顫動,一滴渾圓剔透的眼淚順著嬌柔蒼白的臉頰滑落,十分惹人憐惜,可說出來的話卻斬釘截鐵:“沒有,本宮從未見過先皇親立的遺詔。”
楚琅眼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目光一錯不錯地盯了她許久,才終於緩緩開口道:“如此,本王便當真了。還希望皇嫂您,不要辜負了臣弟的信任才是。”
她在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這口氣還未喘上來,便有一股清淡好聞卻又略有些霸道的香氣撲面而來。隨後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捏著一塊青色繡竹的錦帕,觸碰上了她的臉頰。
他說話的聲音彷彿近在耳畔,愈發顯得勾魂攝魄:“皇嫂,千萬注意保重身子。畢竟逝者已逝,生者,接下來的日子還長著呢。”
蘇語憐方才的鎮定瞬間被打破了,幾乎是倉皇地往後連退了好幾步,靠在了飄著白綾的柱子上,躲開了他的手和帕子。
她一身孝服,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又太過驚慌。巴掌大的臉上淚痕還未擦拭乾淨,束起的青絲也散亂下來,襯得臉更小了些,顯露出一種脆弱的可憐的美,讓人忍不住心生一點摧殘凌虐之意,想讓她哭得更厲害一些。
楚琅慢慢將帕子收回手心,眼神沉得像最濃重的黑夜。他動了動身子,還未踏出一步,便聽殿門口處傳來奶聲奶氣的一聲呼喚:“母妃母妃!”
第18章
在此刻的蘇語憐耳中,這奶娃娃的小嗓音簡直不亞於天籟了,拯救她於水深火熱中。
她抬手拭去了臉頰上的淚痕,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青絲,離開了柱子,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雲廷,母妃在這裡。”
一個金燦燦的小身影一陣風似的刮來,登登的腳步聲在看到楚琅時,驀地頓住了。
“雲廷見過皇叔父。”小小的拳頭似模似樣地拱起,楚雲廷恭恭敬敬地對著楚琅行了個禮。他一直是有些怕六皇叔的,但少傅說未來六皇叔的地位等同於父皇,是要輔佐他治理江山的,他首先必須要學會克服對六皇叔的畏懼。
楚琅嘖了一聲,眼中翻湧的情緒瞬間收斂乾淨。他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來什麼喜怒,不緊不慢地將帕子收回了胸口處,才冷淡地回道:“此處是你父皇的靈前,你這樣吵鬧,也不怕擾了你父皇的清淨。”
“我……”楚雲廷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雲廷知錯了……”說著可憐巴巴的小眼神便求救似的飄向了蘇語憐。
蘇語憐本就看不了他這麼嚇唬一個小孩子,此時被雲廷用這樣的小眼神看著,頓時天生的母性便被激發出來了,都忘記了方才自己也被晉王殿下嚇得直往後躲,上前幾步,輕聲喚道:“雲廷,來母妃身旁。”
楚雲廷立刻毫不猶豫地跑到了她身邊,雙手抱著她的胳膊,一副幼崽尋求庇護的模樣。
她安撫地摸了摸他毛絨絨的後腦勺,轉向楚琅,“晉王殿下若是沒有旁的事情,便請先回宮歇息罷,有本宮同太子殿下在此為先皇守靈即可。”
楚琅的目光打量著緊緊依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的二人,怎麼顯得像是他在欺負這對孤兒寡母似的?他低低地笑了一聲,“淑妃娘娘同太子倒是親如母子,若不是本王事先已瞭解,都要懷疑淑妃娘娘是太子的生母了。”
此話一出,蘇語憐明顯感到攀附著自己的小傢伙身子僵硬起來。
楚雲廷的生母,不過是宮中某個不知名的宮女。當年貴妃娘娘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皇上難免便冷落了後宮眾妃嬪,時日久了,便有人不甘心,使了下作手段,給皇上餵了藥,誰知陰差陽錯,竟讓一個宮女得了恩寵,並因此懷了龍脈。
那位妃子的下場自然是不用說的,雲廷的生母也因此封了婕妤,然而很快便被害死了。
皇上對這個宮女沒有一絲感情,甚至有些厭惡,連帶著對那個孩子也無好感,長久以來都不拿正眼瞧他。宮裡的人都是趨炎附勢,踩低攀高的,因而空有三皇子的名頭,宮人們卻從未將他當回事,打小便吃了不少苦頭。
除了重生而來的蘇語憐,誰又能想得到,如今這天下反而成了這位最不受寵的三皇子的呢?
她心中百轉千回的思緒轉了一圈,最終悵然若失道:“先帝既然將太子殿下交給了本宮,本宮自當視太子殿下如己出,盡好為人母妃的職責。”
“淑妃娘娘說的極是。”楚琅一拱手,“臣弟暫且告退,娘娘若是想起了任何東西,一定要記得,隨時傳喚臣弟。”
終於送走了這座壓迫感極強的殺神,蘇語憐瞬間便感到有一些脫力,身子一歪,卻有一個小不點搖搖晃晃地撐住了她。
她眼神往下,便瞧見他漲紅了的小臉,一聲不吭地咬牙撐著她。小傢伙實在太小了,禁不住她的施壓,她只好強行掰正了身子,一邊問道:“如此匆忙地來找母妃,有何要事?”
楚雲廷吐出了一口氣,依舊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袖,小聲道:“雲廷只是想早一些來陪母妃嘛。”
大行皇帝停棺七日,嗣皇帝理應不吃不喝守在靈前,但太子年幼,身子受不住這種折騰,因而守了整整一日後,蘇語憐便差人將他送回了寢宮中。
但小傢伙心中一直念著她,倒叫她有些感動。這個孩子自小便失去了母親,又從未感受過父愛,這幾年,對他最好的人可能只有蘇語憐了。拋去知曉他將來會繼承大統這一點,自小被嬌寵慣了的蘇語憐也是真的可憐他。
她放開了楚雲廷,轉過身子半跪在地上,同他視線平齊,溫聲問道:“雲廷,你還是很怕六皇叔嗎?”
楚雲廷猶豫了片刻,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沒事的。”蘇語憐摸了摸他柔嫩嘟嘟的小臉蛋,“你怕他,便誠實地表現出來,不必壓抑。你現在還小,很長一段時間裡,那些國家大事都會是六皇叔來掌控操持,你只要先好好學著。”
楚雲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用熱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