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告訴自己, 她能忍, 也必須忍。但事與願違,她的肚子先“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自作主張替她抗議。
“咳咳……咳咳咳……”蘇語憐拼命地咳嗽了一陣, 試圖掩蓋自己那不爭氣的肚子發出的聲音。
她晚膳時只吃了幾口便被打斷了,氣勢洶洶地趕來儀元殿,又生了老半天的悶氣, 這會兒腹內空空,竟餓得咕咕叫了。
嚴肅點!她一邊假裝咳嗽一邊教訓自己的肚子,千萬別在這裡給我拖後腿!
許是她裝得太過賣力,頗有點撕心裂肺的感覺,案桌前的楚琅終於將目光從手上的奏摺上挪了開來,施捨了她一個眼角餘光。
看什麼看?沒看過人裝咳嗽嗎?蘇語憐腰背微微彎曲,在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停止了咳嗽,依舊拿錦帕掩著唇。
片刻後,楚琅低冷的嗓音在偌大的殿內響起,“傳晚膳。”
一旁候著的小太監頓時一個機靈,連聲應道:“是是是,奴才馬上就吩咐下去!”
蘇語憐驚訝地看向他,忍不住脫口而出道:“攝政王尚未用過晚膳?”
楚琅卻彷彿沒聽見似的,將眼神重新放回到奏章上,不再搭理她。
她心中那個憋屈簡直難以言明。自打她認識楚琅以來,還沒受過這樣冷淡的對待,他對她哪一次不是主動地捱過來?她只想拂袖而去,但一想到他方才說的話,即便明知是激將法,但更知他說的是實話。
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談何輔佐幼帝,匡扶社稷?
她心中兀自糾結著,不一會兒,殿門再次被推開,一陣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
她的肚子在這陣誘人的香味中叫得更厲害了些,只得悄悄伸出手,撐住了肚子。她偷偷瞄著宮人們井然有序地上菜,一道又一道,放到了臨時擺放的飯桌上。
楚琅放下了硃筆,施施然走到飯桌前,掃了一眼桌上熱氣騰騰的膳食,嗓音依舊冷冷淡淡:“過來。”
蘇語憐心道,你叫我過去我就過去,那豈不是顯得我很沒威嚴?於是她八風不動,沒聽見似的,牢牢地坐在椅子上。
楚琅的耐心顯然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喚了一聲沒喚過去,便自顧自地坐到了桌前,用乾淨的清水淨了手,準備用膳。
小太監依次揭開了食盅的蓋子,那香味便更濃郁了一些,蘇語憐只能眼睜睜地瞧著楚琅在小太監的伺候下,開始緩慢地進食。
人長得好看,連吃東西的姿勢都比一般人更優雅迷人,跟一副畫似的,就是這副畫色香味俱全,勾得她都快要咽口水了。
誰知吃得好好的人,驀地抬眸,朝她的方向望了過來,她猝不及防地就對上了他的眼神,還來不及收回眼眸中的渴望,被逮了個正著。
楚琅瞧著她那副眼巴巴盯著他的小模樣,唇角邊都快要流出口水了,還死撐著不過來。他說不上心中是生氣多一些,還是覺得可憐可笑多一些。
他一邊沉沉地望進她的眼眸裡,一邊細嚼慢嚥地吞下了兩口食物,這才慢悠悠道:“皇嫂當真不餓?待會兒晚膳撤下去了,皇嫂可不要後悔。”
蘇語憐的小眼神飄忽不定,在滿桌子的食物上轉了一圈,決定不再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她起了身,緩緩走向勾引了她半晌的食物,儘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迫不及待。
這是她第一次和楚琅同桌用膳,難免有些拘謹。她坐在楚琅的側邊位置,挾了距離自己最近的食物,仍然不說話,只小口小口地咀嚼吞嚥。
食物填進了空空的肚子裡,同時也順了順她堵在胸口的那口氣。她正埋頭專心致志的進食,驀地,一雙銀筷出現在了她面前。
她略有些茫然地望向了楚琅。
楚琅將筷子上的魚肉放進她碗裡,淡淡道:“你不是喜歡吃魚嗎?”
蘇語憐的眼神更茫然了,“你怎麼會知道我喜歡吃魚?”
收回的銀筷微微頓了頓,但楚琅的表情很平淡,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隨口接道:“聽宮人說的。”
“宮人?”蘇語憐懷疑地重複了一遍,好端端的宮人為何要同他說她喜歡吃什麼?況且,未央宮的宮人,怎麼會有機會碰上攝政王?
她的臉色微微一變,難道說,是楚琅在她的宮中安插了自己的人,用來監視她?
“你想多了。”楚琅一眼便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語氣裡似乎帶了些嘲弄:“我若是想在未央宮安插眼線,早就光明正大地做了。”頓了頓,他的聲音低了下來,“你不必如此時時防備我。”
蘇語憐不知是慶幸好,還是生氣被輕視,他用這樣理直氣壯的語氣說要在她身邊安插眼線,根本就是不把她放在眼裡。
面上的表情變幻了幾番,她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你真的是聽宮人說的?”她喜歡吃魚這件事,知道的人其實很少,因為在她十二歲時,她曾經不小心被魚刺卡的半死,自此以後,她便有了陰影,不經常吃魚了。
楚琅並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皇嫂記性如何?”
他的話題跳躍太快,蘇語憐愣了愣,下意識謙虛道:“尚可。”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問道:“孩童時的記憶呢,比如七八歲時的事情,皇嫂可都還記得?”
“大多都還記得,怎麼,攝政王有何指教?”
她清晰地看見,楚琅的眼底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那情緒複雜難辨,轉瞬即逝,她尚未來得及深究,他便移開了眼神。
“沒什麼,皇嫂繼續用膳吧。”
蘇語憐略有些心虛地垂下了眼眸。其實她說謊了,她記得八歲後發生的每一件事,但是八歲以前的事,她一概記不清了。
爹爹說她八歲時曾遭遇了一場歹人的綁架,受了極大的驚嚇,被救回來後一連高燒了好幾日,醒來後便忘記了之前的所有事情。
重活一世,她依舊沒能想得起來八歲以前的記憶,偶爾有模模糊糊的念頭一閃而過,再去追尋,卻又無影無蹤了。
她不知楚琅突然問這個的用意是什麼,但這一直是她心中保守的一個秘密。
這頓晚膳就這麼在兩人的沉默中結束了。吃跑喝足,蘇語憐的心情也沒那麼糟糕了,心中自我勸解,即便此時向他低一低頭,那又能如何?小女子也能屈能伸,她現下勢單力薄,只是個傀儡皇太后,沒有資格同一手遮天的攝政王叫板。
等到她成為能和他勢均力敵的對手,到時候,誰聽誰的,還說不好。
想到這裡,她清了清嗓子,露出了一個最拿手的甜美動人的笑容來,嗓音更是放得輕柔溫軟:“那麼,攝政王現下是否有空了呢?”
楚琅起身,回到了案桌前,安安穩穩地坐了下來,低聲喚道:“過來。”
這回蘇語憐不再僵著,拿了奏摺便湊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