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虛虛掩上。看看時間七點四十,李唐親了親母親便匆匆出門。下樓時在早餐攤點前買了包子和豆漿,從巷子這端繞到另一邊的街口,走了一陣他才發現身後跟著一隻步履蹣跚的奶白色小土鬆獅,看到他停下腳步就仰起了小腦袋,睜著一雙溼漉漉的眼睛歪著頭看著他。
李唐打著傘走了一步,小狗跟著啪嗒啪嗒跑了幾步,停下來盯著他。
李唐再走,小傢伙再跑。
李唐血槽已空,蹲下來減輕小傢伙的防備心理,把手裡的包子遞過去。小傢伙一點兒也不怕生,歡騰地踩著水花跑過來,舔了舔他的指尖,而後叼住他手裡的包子,一口一口吃完。
李唐站起身朝前走,身後水聲噠噠,回過頭果然小傢伙還緊緊跟著。李唐快步走,小傢伙也跟著邁出小短腿,李唐跑起來想要甩開它,小傢伙像是以為他在和它做遊戲,賣力地吐舌頭嗷嗚跟著跑,那架勢粘著他不肯走了。
八點半正值上班高峰,街上車水馬龍,交叉口紅綠燈壞了,交警繁忙地指揮方向。來來往往的人中,小傢伙執著地從一雙雙腳邊穿過,緊緊跟著他。李唐心臟中了暴擊,再不捨得把小傢伙給扔了,剛蹲下,小松獅登登地爬過來,就要爬到他身上。李唐抱住它舉遠了點兒,不讓沾著汙水的小黑爪子蹭到身上,小傢伙側過腦袋吐著黑藍色的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彷彿在留戀上面的肉包子味。
他想先將狗抱回家,但現在時間不早,而且就怕沒人盯梢著,小東西鑽進畫室把他的畫都毀了。
他用脖子夾著傘,手裡抱著狗,正躊躇著乾脆把小狗帶到何家,大不了遭一頓白眼。
“小朋友,好巧啊。”一道粗獷的聲音憨憨地從傘外的世界傳進來。
李唐困難地彆著腦袋轉了轉腳步,和傘外的人對視。果然是巧合了,竟然是之前給他送錢和外套的男人。
他驚喜地看著對方,小心地彎起嘴角:“你好。”
黑壯的男人看著他的笑容,也露出了笑,低頭看了一眼他懷裡的小狗:“這是撿的?”
“嗯。”他靦腆地把狗狗抱近了,小傢伙覬覦已久,歡快地用髒兮兮的爪子扒拉住他的衣服。李唐無奈地任由它湊過來,舔了他的下巴。
男人眼睛一閃,生怕它再不知好歹地蹭過去,突然伸手從李唐懷裡將狗撈在手裡,哈哈傻笑:“看你打著傘抱著狗多不方便,我先幫你抱著。”
小傢伙不滿地嗷嗚,揮舞小爪子像要李唐把他抱回去。李唐頓了頓,冒出了一個主意,神色忐忑地問:“我、我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你儘管說,能幫上的忙我一定幫。”男人爽朗道。
“我現在有事情,不能帶著它。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他低著頭,自覺強人所難,不敢再說,伸出手就要把狗狗抱回來,哪知卻被對方一躲。
“要我幫你暫時帶著嗎?好啊。”男人直接把他未說完的請求說完,笑呵呵地應下,手指點了點街邊的一輛黑色轎車,“看到那輛車了嗎?其實我們先生經過這裡,剛好看到你一個人站在街上,就讓我下車看看你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我家先生可是個好人啊。”
李唐睜大澄澈的眼睛,感激地說:“謝謝。”他看了下那輛車,想到上次未能得到迴應,便知那人不想要有人打擾,沒再過去,而是脫下外套,將小狗包在衣服裡順便擦了擦它的爪子,以防一會兒弄髒了別人的車。他摸了一把小傢伙的腦袋,道:“那我怎麼聯絡你?”
男人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張精美的鐵質名片,黑色的底,鏤空的藤花,甚至沒有寫名字,只簡單地印著一行電話號碼。李唐接過來,像這樣連名字都不寫的真是厲害了,看來對方身世不凡。
“有空的時候打這個電話就行。”
“謝謝您。我會記得帶上那件衣服。”李唐彎腰致謝,赧然地望了一眼黑色轎車,“麻煩您幫我向他道謝。”他看得出來出手幫他的人是車裡的人,面前的人身為下屬不會擅作主張。
男人咧開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李唐打著傘,穿進濛濛的細雨中,滴答綿延的水色阻隔成龐大的簾幕,模糊了他的身影。
第27章 美少年與野獸·7(修)
到了何家, 何書在書房寫作業,何詩在畫室裡跟著老師畫畫。
說來也諷刺,何歡的母親是個大學美術老師,與何父在一所學校讀書。當初何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追求她,一是她家境優越,二是欣賞她才貌兼得。兩人最初如膠似漆,但婚後的生活不盡如人意。
何母是從小捧在掌心的千金, 浪漫情懷遠勝於計較柴米油鹽, 結婚五年依然過著婚前一般的生活, 畫畫、旅遊、歌劇、音樂會,樣樣不少,家中洗衣做飯都有專門的保姆,不由她操心。何父的家境不算差,但與何母家相比便寒酸了, 狂烈的熱戀期過去,七年之癢變成了五年之癢, 一個弱勢的男人在外頭要承擔的風言風語挫傷他的男性尊嚴,而妻子未能覺察他的心理變化, 於是二人的話題越來越少, 有時甚至到了相坐無言的尷尬境地。
當何母意識到需要一個孩子來維繫婚姻時,何詩已經出生。不得不說,何父接手何母家公司之後是有長進的,至少兩面三刀的功夫一般人難以匹敵,三年裡她竟未發現丈夫腳踏兩條船, 在外頭有了小家。等後來發現了,恰逢何母的父母逝世,自己又身患不治之症,諸事壓身,心中愁苦百結,慢慢抑鬱難解。
何歡的繪畫由母親一把教導,小小的身板站在和他差不多高的畫板前,軟軟捏著畫筆歪歪曲曲揮舞著。要一個孩子靜下心來專注畫畫並不容易,有時他淘氣,母親便抱著他哭,眼淚燙到他脖頸裡,像一條涓涓的小河,永遠也流不完。哭完了,她神色嚴厲教他畫畫,他一開小差,便用細長的竹節打他的屁股,結束後心疼地幫他上藥,明明在笑,卻像在哭。
何母離世前,躺在病床上緊緊握著他的手說:“歡歡,對不起,媽媽除了畫畫,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會……對不起……對不起……”
這是最後一次,何歡看著她流淚,淚珠從她的鬢角滑進枕間,漸漸地眼睛合上,便再也淌不出什麼了。
童年是數不清的眼淚和顏料,母親喜怒無常的面容時常浮現在他腦海中,最終化為枯死花朵般的病容。
直到許多年後,何歡才明白母親那些淚不是為她自己而流,而是無盡的恐懼,恐懼著死後,她最愛的孩子受盡欺負、淒涼一生。她在惱恨她和父母都瞎了眼找了白眼豺狼當丈夫,也在惱恨老天同她開的玩笑,讓她在孩子年幼時便病入膏肓,更在惱恨死亡如影隨形之際,她除了過往的一腔情懷,什麼也無法給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