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了什麼叫班門弄斧。
眾目睽睽之下,映枝搭箭控弦,一箭接著一箭,嗖嗖嗖三聲飛馳而過。
江臨眉頭蹙起,剛要說這樣射箭是不可能射中的。只見袁幀從遠處匆匆跑來,一雙眼晶亮。
“全中紅心!全中!”
江臨的臉噌地漲紅。
映枝的曾經,那可是每天都會用弓。若是比試刀法或摔跤,鐵定輸,比箭術,鐵定贏。
她悶悶地笑出聲,瞅著江臨調侃道:“沒關係,只是天氣不行,連我都沒法保證回回中紅心,你三次中了兩次,懲罰作廢吧。”
身邊的少年郎們樂得發狂,紛紛學著江臨曾經的語氣,唏噓道:
“男子漢一言既出、一諾千金、駟馬難追,怎麼能言而無信呢?”
江臨的臉綠了。
坐在首座上的江成聽完故事的始末,不僅不心疼江臨,反而哈哈大笑,端著熱茶問:“臨兒現在覺得如何?”
江臨羞憤欲死,手指在桌子底下絞在一起,抬眼偷偷瞄映枝。
現在他臉疼,舌頭也疼。
他相信那山虎是他二姐射殺的了!
千真萬確!
誰要是還敢跟他說不是,他就親自把那個人的舌頭黏在鐵欄杆上!
“……我錯了。”江臨縮著麻痛的舌頭,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
江臨大舌頭已經有好幾天。因著連續下雪,外頭又傳來西邊鬧瘟疫的事,江成准許他不去校場。
這些日子裡,映枝又接到了長寧公主的邀約貼,還不止一次。上回去了城東的佛寺,這回約在曲水蘭閣。
水倒是都結冰了,地上覆著厚厚的雪。
江臨也跟著映枝來,爹爹耳提面命囑咐他照顧好姐姐。
說來也奇怪,映枝最近都沒見著子瑕,可長寧一位帝王家的公主卻能常常出宮。
長寧公主笑道:“那是因為今年這天兒無情,前些時候西邊鬧了場瘟疫,皇兄在處理政務,所以比較忙,我出來陪陪郡君。”
實際上是皇兄命她出來陪陪郡君。長寧公主端起熱茶,一張笑臉粉盈盈暖融融。
她不能喝酒,映枝也不好喝酒,江臨要騎馬,更不能喝酒。
映枝聽見那陪陪郡君的話,抿著唇笑。
年輕姑娘們湊在一起,定是要聊八卦的。至於江臨,不過是個陪場來混吃混喝的小弟。
長寧公主道:“襄平侯府的四姑娘曾杏兒,郡君聽過罷?她二哥當年還退了江柔姑娘的婚。”
是這樣沒錯,映枝清咳一聲,沒說孃親之前的打算。李元善現在已經有了未婚妻……
“她們何時成婚?”映枝點頭問道,“怎麼就突然沒了訊息。”
明明之前孃親還說去查那李元善的籍貫,後來就沒了下文,再後來,這事兒都被她忘在了腦袋後面。
長寧公主眼兒一轉,壓低了聲音道:“這事我還是聽人說的。就在昨天,襄平侯請那李李狀元到竹泉閣裡飲酒,半道上撞見個婦人帶著孩子,當場扒著李公子的衣裳就哭了起來,邊哭還邊叫夫君。”
映枝心裡一咯噔,她昨晚可沒聽孃親說這事。
娘是被瞞著了,還是正在暗地裡解決?
謹慎為妙。
映枝壓下疑慮,又問:“那李狀元如何?婦人又怎樣了?”
長寧公主說:“李狀元被扯爛了袍角,當街斥責那婦人。襄平侯還當是哪兒來的瘋婆子,守城的侍衛也說他們曾經見過這婦人,就趕她走了。”
映枝聽罷,面上繃著不動聲色,一根根細白的手指漸漸捏緊。
此事應當趕緊通知孃親,趙氏之前精神恍惚的模樣還在腦海裡。
萬一趙氏見她夫君無情,生了尋死的心思就不妙了。
她眼睛瞥到樓下的穀雨,霍然站起身道:“公主先喝茶,我去更衣。”
“去吧。”長寧應了聲。
映枝急匆匆地下樓。
蘭閣的小樓風雅,不做那火牆,只是擺了各式燻爐,室中不但不冷,反而暖得正好。
長寧轉過頭,只見江臨坐在桌對面,翹著腳,竟然就這麼睡過去了。
“江小公子?”長寧眼底滑過一絲惡意,“你姐姐回家了。”
江臨驀然驚醒,左右兩顧,發現並沒有人。
“什麼?”
他呆滯了一瞬,霎時眼眶都急紅了,大步越過長桌,半個身子都探出視窗。
馬車依舊在那裡,車伕還在悠閒地給馬刷毛,一點也不像是要走的樣子。
“你……”江臨倒有了些起床氣,怒目而相。又忽得想起眼前人是公主,死死咬著牙。
哼!
長寧公主咯咯地笑,掩著唇的帕子都在顫動。
這笑聲綿軟,卻在江臨耳裡卻像針刺。
他到底還是少年心性,嘴裡憋了好久,蹦出來一句:
“要不是看在我二姐的份上,我現在就走了!”
長寧公主聽他大放厥詞,不但不傷心,反而笑得更歡快。
“要不是看在郡君的份上,本公主現在就治你的罪啦。”
江臨一口血憋在胸口,同是皇宮裡出來的,怎麼她就如此刁蠻!!
*
待映枝回家時,李氏坐在正堂裡。
“枝枝回來了,快過來。”
聲音平靜,卻似有暗潮洶湧。
堂外照進來冬日的陽光,帶著冷意,映枝跨過那道光影明暗的線,就聽得李氏道:
“趙氏,她把孩子安頓好,然後一個人去城南的荒郊上吊了。”
映枝驚得瞪大眼,她的擔憂果然沒錯!
“娘。”江柔突然插話,無奈道,“您怎麼就說話大喘氣呢……”
李氏皺眉,擺擺手,越說越氣:“還好枝枝及時派穀雨回來了,我趕忙差人去看。”
“她留了封遺書,可算是循著蹤跡找過去了。之前她並未同我講,她在街上遇見李狀元一事。”
“但依著我早上收到的這封信,要說李元善那個狼心狗肺的傢伙,還不認賬?!”
啪——
李氏把一張紙拍在桌上,那上頭白紙黑字寫著趙氏家鄉里正的供述。
“你們說說,這還能是假的?”
堂中一片寂靜。
映枝嘆了口氣,安撫道:“娘別為這樣的事氣壞了身子。”
她走上前拉著李氏的手,輕輕捏了捏,笑道:“趙夫人沒事就好,人救回來最重要。這些李狀元的事,孃親不都有法子解決嘛。”
李氏看著眼睛彎彎的映枝,心裡那口氣順了一點。
映枝再接再厲道:“孃親,趙夫人之前好像就恍恍惚惚的,臉色也不好,要不要……找同心堂的大夫給她看看?”
“我曾經害風寒的時候,心裡頭就總覺得很悶很悶。所以呀,身子好了精神頭才能好。”
比起憤恨李元善的忘恩負義,映枝其實更憐惜那位差點殞命的趙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