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嚇壞了,何若把廚房交給魚昌戎,洗洗手脫了圍裙去找女兒。
“怎麼了?”何若蹲在床邊,手撫著女兒的背,“誰家小美女這麼傷心啊,看看這跟個小花貓似的,醜兮兮。”
魚淼哼了聲,差點兒噴出個鼻涕泡:“才不醜。”
何若:“好端端的怎麼哭成這樣,跟媽媽說說。”
魚淼轉過頭,後腦勺朝她,悶道:“不說。”
“謝梓洲呢,今天不來吃飯?”
怎麼誰都提謝梓洲啊?
她就不能跟謝梓洲分開一會兒了是嗎,幹什麼人人都問他!
魚淼忿然轉回頭,吼道:“我才不管他!我跟他絕交了!”說完扯過杯被子蒙起腦袋,發脾氣:“我現在不想說話!我在難過!從現在開始我不回答任何問題!”
魚淼和謝梓洲絕交了。
具體點兒說,是她單方面跟謝梓洲鬧絕交了。
長這麼大,她就記得跟謝梓洲鬧過的兩次彆扭。
從小到大,只有兩次。
但是他每次都是這樣,發脾氣發得莫名其妙。她明明就沒惹他,他卻擺一副臭臉來對她生氣。
這次讓魚淼覺得萬分荒謬。
那個男生雖然沒有留名字,但好歹同窗了兩年,班裡幾乎都認得出來彼此的筆跡。
她沒看多久就大概知道情書上的字跡是誰的了,可惜她跟他不熟,更別說什麼喜不喜歡的了。她自己對“喜歡”這個概念和感受都是雲裡霧裡的。
不喜歡,起碼也要尊重。
這是別人的一片真心,她拒絕,不代表可以糟踐。
可是謝梓洲,直接把情書撕了。
撕得粉碎,不留一絲餘地。
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沒有尊重她的隱私,一意孤行,霸道至極。
魚淼無法接受。
也很傷心。
她傷心著傷心著就睡著了,稍晚的時候被何若叫起來迷迷糊糊吃了點兒東西,倒頭又睡。既沒洗澡也沒刷牙洗臉,從來沒這麼邋遢過的小姑娘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有點兒崩潰。
前一天哭得太厲害,眼睛還腫了。
也不知道誰家偷了兩顆桃兒塞到了她眼睛裡。
哭天喊地地讓何若給她處理好眼睛,魚淼收拾好東西準備去江粲那兒。
今天要去上繪畫課,是早就安排好的,每次放假都是這樣。
出門前魚淼邊換鞋子邊喃喃自語地碎碎念:“管他吃屁,不管不管不管,我要跟他絕交……”
結果剛下樓就看見了同往常一樣,跨著單車等在她家樓下的謝梓洲。
少年腿很長,即便是一輛破腳踏車,他坐在上面,單腳撐地,一手扶著車把,天光燦爛,他迎著萬頃日光看過來,是真的又酷又帥。
魚淼:“……”
她差點兒忘了,每次放假她去上課,都是謝梓洲送她去的。
四目相對,氣壓低,氣氛尷尬。
魚淼滿腦喧囂著“別理他別理他別理他”,視若無睹地走下最後幾節臺階。
視若無睹地路過他身邊,往小區大門走。
風車似的車輪聲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隔著一段距離,悠然得令人心煩。
魚淼停下,風車也停下。
她忍無可忍轉頭,張口想罵人,對上謝梓洲平靜如水的眸子,槍炮般的話硬生生堵在嗓子眼兒,不上不下,憋得人難受。
艱難嚥下喉嚨裡的槍炮,魚淼冷著臉開口:“你有事嗎?”
謝梓洲沉默一秒,抬眸看了眼天,說:“天氣不錯。”
“……”魚淼面色扭曲了一下。
神經病!
他看著魚淼,又說:“我太醜了。”
魚淼:“?”
你真的不是來氣人的?
謝梓洲:“今天陽光很好,我來襯托你。”
綠葉襯紅花。
謝梓洲襯魚淼。
魚淼:“……”
魚淼:“你有病。”
說罷轉身就走。
身後,風車隨風轉動,仍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路送她到畫室樓下。
魚淼沒回頭看一眼,上了樓。
心情糾糾結結的,像一團找不到頭在哪兒的毛線球,有點兒難受。
謝梓洲一定是故意的。
好討厭。
六歲的時候,她認識他那天,她打跑了陳煬,他連句道謝都沒有,欠揍地說她醜。
她當時把他也揍了一頓。
現在他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連句道歉都沒有,卻拐個這麼令人啼笑皆非的彎兒說她好看。
搞得她連句重話都罵不出來。
他好討厭。
魚淼生著悶氣,踢了踢臺階。
這時上面門開啟,江粲穿得人模狗樣地從裡面出來,看見魚淼,他愣了愣,一副見到鬼的樣子。
魚淼一看就知道了:“……鴿?”
江粲一臉正直:“別胡說,什麼鴿,我就下樓吃個早餐。”
“然後一上午不回來?”
“……”
魚淼心裡的難受情緒正好有了發洩口:“你敢鴿我我就把你顏料全擠廁所裡沖掉,筆全摔地上,水彩紙揉成團團給胖胖當玩具!”
胖胖是江粲養在畫室裡的一隻貓,非常溫順聽話,唯獨見不得球形玩具,見到就跟瘋狗似的,嗨到沒邊兒。
江粲:“……”
江粲:“你這孩子,火氣怎麼這麼大,說什麼胡話呢,快進來,上課上課。”
-
下了課,晌午時分,魚淼下樓沒看到謝梓洲。
她一時又有些不高興。
氣憤又委屈地在街上買了個冰淇淋,天氣熱,冰淇淋化得快,黏膩的液體沾到手上,魚淼一時吃得手忙腳亂,也是這個時候忽然想起,謝梓洲沒來,應該是去看他奶奶了。
老人家的忌日已經過了,忌日那會兒學校還在上學,沒法出來,於是謝梓洲每次都是等到月假放了,馬上就去墓園祭拜。
魚淼去年還跟他一起去過。
誤會了謝梓洲,魚淼又覺得有點兒過意不去。
隨即一想他昨天做的事情,她甩甩腦袋告訴自己這次一定不要心軟,要讓謝梓洲知道,輕視她的感受後果是很嚴重的!
小姑娘非常同意自己觀點地用力點了點頭,再抬眸,猛地一頓,差點兒撞上迎面走來的謝承。
青天白日,男人鬍子拉碴,模樣頹廢,陰惻惻地看著她。
這條道是再往前走就是小區大門,魚淼向來是個懂禮貌嘴甜的孩子,但這會兒碰到謝承,她沒叫人。
他的拳腳在謝梓洲身上留下過怎樣的傷痕,魚淼記得一清二楚。
她不想叫他。
魚淼往旁邊讓了點兒,不擋著他,繼續往前走自己的。
後背隱隱發毛,好像一股冷冰冰的視線一直頂著她。
謝承忽然說話了,冷笑譏諷:“也不知道你父母怎麼教育人的,見到長輩連聲招呼都不會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