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得讓姜宓心頭髮慌。
她顫抖著探出一根手指頭,慢吞吞往商珥鼻尖探去。
距離只有兩寸之時,冷不丁冰涼的手握住了姜宓細腕。
姜宓心頭一跳,就聽商珥勾著嘴角有氣無力地說:“放心,還沒有讓阿宓上路,我是不會先死的。”
姜宓又氣又怒,都到這地步了,他竟是還懷著這樣的念頭。
她想要攙扶起商珥,還沒攙起來,就聽得轟隆轟隆巨響聲傳來。
仲冬表情一振:“大夫人,是商大人來了。”
姜宓雙眸發亮:“大公子你聽到沒有?是殷大人來救咱們了。”
商珥嗤笑一聲,渾然不在意:“我不用他救。”
仲冬從門縫往外看:“商大人帶了人馬,衝破了金吾衛防線,已經往這邊趕來了。”
濃煙席捲,越發嗆人,整個大殿裡灰濛濛一片,稍遠一點的地方都快看不清了。
姜宓將自己的帕子往商珥口鼻見捂,自己卻憋著氣。
“大公子,再堅持一下。”她小臉通紅,眼睛被燻得溼漉漉的,一抹盡是水痕。
商珥抬眼看她,抬手摸了摸她眼尾:“阿宓,你是不是壓根就不喜歡我?”
姜宓愣了下,煙熏火燎中,她只能看到商珥黑沉的眼眸。
商珥一把掌著她後腦勺,按著她腦袋,抵著自己額頭。
“但是我很喜歡阿宓,喜歡到想吃了你,該怎麼辦呢?”他呢喃著,說出看似甜蜜,實則讓人毛骨悚然的情話。
姜宓打了個顫,半點都不想知道,商珥嘴裡的“吃”到底是什麼意思。
商珥沒指望姜宓會回答,他徑直說:“我不想把你給商殷。”
姜宓悚然,舌頭都嚇的打結了:“大公子,我……我和殷大人沒什麼。”
商珥捏了捏她白玉小耳垂,餘光見著硃紅殿門轟隆崩塌,巨大的煙塵裡,是銀光匹練的一支銀蛇暗衛。
以及,暗衛中間,眾星拱月般的修長人影。
商珥眼神微動,在那人逆著煙火,抬腳踏進殿內之時,他忽的用力,壓著姜宓腦袋往下。
冰涼帶血腥味的唇,碰觸上清甜的柔軟,和他想像中的一樣美味。
一身風塵,伴著血與火的硝煙,初初跨進殿的商殷,腳步驀地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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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隔著卷卷濃煙,商殷依舊一眼就看到,躲在角落裡,雙O唇O相接的兩人。
淺棕色的鳳眸乍起驚濤駭浪,浸出浮冰碎雪的寒涼。
商氏兩兄弟,隔著濃煙,視線撞在了一起。
宛如沒有動靜波瀾的戰爭,你來我往,刀光劍影,彼此都不相讓。
姜宓渾然不知,她睜大了眸子,俄而反應過來,連忙推開商珥。
商珥舔了下唇,眯起眸子,帶出意猶未盡的表情來。
他目光越過姜宓,看向站在殿口不動的商殷,並道:“殷弟你來晚了。”
姜宓心頭一驚,下意識抬起手背飛快擦了下嘴皮,適才轉頭,莫名心虛地看向商殷。
她絞著手,瞥了商殷好幾眼,顯得手足無措。
商殷什麼話都沒說,也沒看姜宓,只一撩玄色薄披,提著長劍,旋身又出了殿。
商珥笑起來,笑的像個得勝者。
他藉著姜宓的手站起來,順帶就強勢的十指相扣,緊緊拉著不放。
姜宓眉心一蹙,實在抽不出來,也就任由他去了。
殿中煙塵淡了,姜宓扶著商珥,慢吞吞往殿外走。
冷不防,斜刺裡突然衝過來一人:“商狗,還我兒子命來!”
那人披頭散髮,渾身血汙,狀若癲狂。
他手裡握著把匕首,雙目赤紅,不要命得朝商珥捅過來。
仲冬齜牙裂目:“大夫人,小心!”
電光火石間,姜宓的反應竟是比任何人都快。
她推了一把商珥,想也不想就擋了過去。
然,比她速度更快的,是商珥。
生死之間,商珥一把抱住她,並轉了個圈,交換了兩人的位置。
“噗”匕首入體。
那人抽出匕首,反覆地捅。
姜宓眼瞳緊縮如針尖,她死死抓著商珥腰間革帶,嗓音失真:“大公子!”
“嗖”流光急速,劍芒清虹。
噗嗤!
長劍正中那人腦袋,從左太陽穴入,右太陽穴出,徹底貫穿。
擲出長劍的商殷三步並兩步,一身氣息冰寒入骨。
黏糊且溫熱的鮮血從商珥後背流出,浸了姜宓滿手心的滑膩。
商珥身體軟軟往下滑,姜宓順勢摟住他。
但她力氣太小,根本抱不住。
她越是拼命往上拉扯,商珥就越是往地下墜。
她無措極了,一臉心慌茫然,下意識四處找商殷:“殷大人?”
得不到商殷的迴應,她幾乎快哭出來:“商殷!商殷!”
商殷,你在哪?
她跟著商珥一起跌坐進血泊裡,一雙小手死死捂住他後背流血的傷口。
但是商珥嘴裡也開始不斷吐鮮血,四肢抖動抽搐。
她捂著後背,又慌忙拿手捂他嘴巴,然而商珥身上流血的地方太多,她一雙手怎麼都捂不過來。
她啜泣著,渾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商殷近前,單手扶起商珥,一看後背傷勢,就曉得迴天無力。
姜宓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小心翼翼探出滿是鮮血的手,緊緊拽著他一點袖角。
她問:“商殷,大公子……大公子他……”
她竟是話都說不出來,喉嚨堵塞的厲害,一雙眼裡盡是淚。
商殷心頭髮緊:“我知道。”
姜宓不敢鬆開商殷袖角,反而揪的越發緊了。
商殷將商珥扶坐起來,讓他氣息順暢一些。
商珥緩了幾息,轉頭看著姜宓:“阿宓告訴我,你最想要什麼,我想為你做最後一件事。”
臨到頭,到底還是捨不得拿心尖尖上的姑娘來殉葬。
她這樣乖,便是小作小鬧起來也惹人心疼,唯有活著,身上才有招人喜歡的鮮豔顏色。
姜宓搖頭:“大公子,你別說話。”
商珥嘆息一聲,抖著手從懷裡摸出一封帶官府押司紅印的文書。
文書沾染上血跡,緩緩開啟後,“和離文書”四個大字躍入姜宓眼簾。
商珥道:“你應該想要這個。”
他喘著粗氣,咳嗽間,又接連吐了好幾口的血。
商殷皺起眉頭,掃了眼和離文書,薄唇抿緊了。
商珥捏著文書,低聲說:“阿宓,你答應我一件事,這文書我就給你。”
姜宓抽噎了聲,咬唇極力忍著不哭:“大公子,你說。”
商珥眸光痴纏濃烈,像是窖藏無數年的烈酒佳釀,又像是太過甜膩的糖水。
“阿宓,”他抬手,冰涼的指尖碰觸著姜宓的臉,“一輩子都要記得我。”
姜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