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轉世為人時，你只覺得他很熟悉。

——相見不識，也不知當時伏羲怎麼想的。

就算不是道侶，伏羲也是把你帶大的人，你不應該沒有認出他。

16.再尋不得

當修真界裡蔚桐始自爆神魂，玉微半道真靈浮出□□，凝聚成道體。他對於場上所有的驚愕、喜悅、戀慕目光視若無睹，只是顫抖地半跪下，把青煜辰冰冷的身體抱進了懷裡。

玉宸……

冰冷的面具被打破，他臉上哀慟之色滿溢，鳳眸水霧縈繞。

玉宸……

他伸手，手指穿過青煜辰披散下來的髮絲。

玉宸不喜歡束著發的，所以他一直散發。也喜歡，把自己的發冠拆掉，看著自己白髮鋪了滿身。

這是玉宸啊……

那個恣意張揚的紅衣少年，有著強大的力量，偌大的功德，以至於總是令所有生靈忽略了他那洪荒盛極的容顏。

玉微眼前彷彿出現了那個驕傲張揚的少年在一次偷溜出崑崙後回來時被自己直接堵在上清殿時的心虛又故作平靜。

那是他的弟弟。

玉微俯身，唇落在了青煜辰的眉心。

輕輕柔柔，說不出的眷戀。

玉宸，哥哥帶你回家。

回家。

哥哥答應你，我們再也不分開，好不好？

你最想的就是我一直陪著你了。

玉宸，我們不分開了。

當玉微半道真靈抱著青煜辰的屍體走上玉虛宮前的白玉階時，所有在崑崙仙境中的闡教弟子都被驚動，來到那條直通玉虛宮前的玉階附近目送。

白衣白髮的聖人眉眼冰冷，鳳眸溫柔地望著懷中的青年。紅衣的青年神情安穩，如陷入睡夢，下一刻便會醒來，揚眉笑起。

闡教真傳弟子為首，他們沉默地跪下。不久，闡教弟子跪了一地。

玉宸，你看，廣成子他們來送你了。

他們都沒有忘記。

忘記的是你啊……是你忘記了。我沒有忘記你，哥哥沒有忘記你。

踏出最後一步，半道真靈回到本體，玉微抱著青煜辰……玉宸冰冷的身體，鳳眸詭異地平靜。

沒有任何哀傷之色，只是淺淡的平靜。

黃龍在玉虛宮大門合上的一瞬，壓著哀傷，啞聲道：“師兄，師弟，我還記得，小師叔向來見到我們受罰，都會幫我們向師尊求情的。”

都說通天教主桀驁，可是每一次見到師尊罰他們，小師叔總會提上一兩句，幫他們求情。

小師叔……

玉鼎站起，指尖靈光破開崑崙仙境。

“你們說，怎麼會這樣呢……”黃龍聲音顫抖。

怎麼會這樣呢？

最開始，師尊和小師叔盡日撒糖給他們吃，甜到齁。突然，小師叔搬離了崑崙山，相隔很久才會串個門。再後來，封神起，師尊和小師叔徹底翻臉。最後，小師叔被帶去了紫霄宮，師尊和小師叔死生不見。

但是，小師叔怎麼就死了呢？

如果可以，他們寧願每天都被小師叔炫耀著自己和師尊感情良好。也好過，小師叔死亡啊——

他們都感應到了。

世上，上清聖人的氣息徹底不見。

他們卻寧願這只是自己實力不夠。

雨珠砸下。

聖人情緒，可影響周邊天氣。

感到那徹骨的悲哀，天降下了雨，覆蓋了崑崙。

少陽收到玉鼎訊息匆匆趕來崑崙時，見到的就是被大雨遮蓋的玉虛宮。

他直接走進了玉虛宮。

玉微的寢殿裡，玉宸的身體一點點化為光芒消散。玉微靜靜望著，面上看不出一絲悲哀。

可，大雨滂沱早就在為他哭泣。

玉微心中，在哭啊。

“爹爹……”

玉微轉首，對著少陽生硬地扯出了一個笑容。

“少陽，這是你父親。”

“他名為，玉宸。”

少陽心被糾得緊，可以清晰地聽清自己變得緩慢的呼吸聲。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空洞哀傷：“爹爹……”

“少陽，聖人原來不是不死不滅的。”玉微輕聲道。

話音落下，玉宸的身體徹底散為光芒，消失在世間。

世上世界三千，再無盤古氏玉宸。

玉微緊緊盯著，似乎要將這一幕深深刻進真靈中，永世銘記。

玉宸……

玉微心中疼痛在天道的影響下一絲一絲流逝，最後甚至感應不到一絲哀慟。

“少陽。”他最後一次喚起了自己孩子的名字。

“對不起。”

那是少陽最後一次見到活生生的玉微。

連鴻鈞也想不到，玉宸的離開會帶給玉微那麼大的影響。

天道算計了很多，甚至在本初界那邊匽和成為天道的那一刻算計死了流辰，使七愔自此無心無情。

唯獨沒有算到，玉微會聯合失去流辰的匽和，還有羅睺一起，坑殺了天道。

最後是玉微拉著天道一起永眠。

他只留下一句話給太上。

兄長，對不起，少陽要麻煩你照顧了。

鴻鈞感受著自己的境界下滑，卻笑得瘋狂。

天道啊天道，當年你百般算計玉宸，有沒有想到自己的下場！

匽和代替天道，成為洪荒新的天道。鴻鈞跟著羅睺，去了很多世界。

偶然見到七愔，鴻鈞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七愔淡漠地走過，冰冷，全全然然的沒有情緒。

無喜，無怒，無哀，無樂，無愛，無惡，無懼。

洪荒這邊，在相繼上清聖人、玉清聖人殞落後，少陽成為了新的聖人。

成聖那一日，少陽只想落淚。

他這一生，沒有見過父親——玉宸——一次。

太上在玉宸、玉微相繼死去後，心灰意冷，便和玄都一起隱居大赤天。

女媧離開了洪荒，去追尋自己的大道。

而楊戩，早就在劉沉香劈山救母時死在了那柄“崑崙神”給的“開天神斧”斧下。

自崑崙仙境重開後，玉鼎就一直在玉泉山中閉關。

截教眾仙在聽說玉宸死了後，一個個發了瘋。

曾經的截教大師兄，多寶把他們帶到了佛教。

少陽在茫茫洪荒中，竟是找不到一個比較親近的生靈來說自己的心事。

伏羲早就入了輪迴，一世一世地轉世。

有一世，少陽收斂了靈力，以著最初的容貌出現在人世間。

洪荒都知道了，東華帝君，是玉清聖人和上清聖人的子嗣。容貌繼承了兩位聖人，端是高絕。

他與惟一沒有盯著他的臉看的伏羲轉世在客棧中，拼桌吃了個飯。

然後少陽走了。

長長的影子拖在身後，青絲在那一瞬彷彿化為華髮。

伏羲在他身後靜靜地望著他。

那是伏羲最後一次轉世。

自此，洪荒再也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