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壓抑的是, 一大早蕭師傅就帶著蕭又左來登門拜訪。
我一聽到他們的聲音, 就猛地清醒過來,直覺他們是衝著季漱玉來的。
等我出去的時候, 正聽見師傅在和季漱玉說話:“……她要是還犯倔脾氣,你就給我打電話, 我過去修理她!”
我媽就笑:“你當去美國那麼容易呢?我們十月的時候想去來著, 簽證辦到現在還沒下來。”
師孃也說:“這倒是, 這可不比在國內,你就算再遠去西藏, 去海南, 飛機來去也就幾個小時。我看老蕭啊,還是聽我的,讓她把大學唸完再出去。”
師傅臉色陰沉, 面部肌肉僵著,顯然是已與蕭又左沒有達成共識, 已經下了決心:“這次誰勸都沒用。蕭家就她這麼一根獨苗。不能毀在我手上, 她大伯願意教育她, 我求之不得!”
哎,原來……
我怎麼把這個人給忘了!
說起我師傅這位雙胞胎哥哥,叫蕭正齊,兩人長得雖說很像,性格卻南轅北轍。他下手比我師傅可狠多了, 我小時候就怕他教我練拳。他膽大心細,不喜歡說話,性子比較陰柔,喜歡出損招兒。我看蕭又左的性子裡多半有他的遺傳基因。
他應該是比較早那批紮根美利堅的中國人,差不多有二十來年了。聽說他在美國開拳館,後來又做了武術指導。前不久有個好萊塢片子,裡面有中國功夫的,據說就有他的團隊參與拍攝。
我覺得蕭又左能報考電影學院,跟他每次回來都跟我們講他的拍戲經歷有關。小時候我們幾個師兄弟們圍成一團,聽他講在好萊塢片場的見聞,那場景現在還歷歷在目。蕭又左每次都聽得入神,眼睛直髮光。也許就是在那時候,她受了這位大伯的影響,心裡開始有了電影夢。
他對蕭又左是真的好。聽我師傅說,他早年跟人比武受過傷,不能生育,所以對蕭又左很重視,視如己出。每次蕭又左過生日,也就是每年的7月21日那天,他都會回來給她過生日。你問我怎麼記這麼清楚?因為每次他回來都會帶些好吃的,巧克力,罐頭,各種包裝得五顏六色的糖,洋快餐等等,小孩子都喜歡這些。所以每次他回來我都會去湊熱鬧,我師孃還會抓一把糖偷偷放在我口袋裡。在我童年的時候,物資還不像現在這麼過剩,肯德基才剛在王府井開第一家店。可想而知,他每次回來對我來說就像是個魔術師,總能變出我這個小小世界之外的新奇玩意兒。
可是我覺得他不僅帶來了豐富的物質文明,也帶回了不合時宜的精神文明。蕭又左這個叛逆的性子,我看成因就和他的”教導”脫不了關係。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蕭又左的性格不像她爸,卻和他很像。例如特別蔫有準兒,敢作敢為,不計後果。這個是大家都有共識的。
其實我覺得師傅自己管教不好女兒,就把她扔給她大伯,有點推卸責任的意思。再說她大伯推崇自由民主,對蕭又左的教育方式多半兒是以散養式為主。蕭又左在美國肯定更肆無忌憚,無法無天。再說這小妮子是個小蘿蔔頭兒的時候就和社會青年廝混在一起,現在長成這般如花似玉了,天知道會招來什麼洪水猛獸。
是,不得不承認,她在我家客廳裡坐著,感覺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樣。也說不出哪兒不一樣,就是一種金麟豈是池中物的感覺。我一直想不清楚這一點,人的變化怎麼就在旦夕之間完成?後來想明白了,什麼人端哪個飯碗是註定的,入對行、做對事,命運的車輪就會帶著你往前奔,帶著你發生鉅變。
蕭又左就是吃明星那碗飯的,自內而外都在產生變化,變得越來越閃閃發光,耀眼奪目。只不過我對她有成見,到現在才發現她的變化。
她是變成金龍,還是金龍魚,我並不十分關心,我是擔心我姐。
說起來我姐憑什麼受她牽連啊?我姐好端端一朵白蓮花……呃,這詞兒現在是個貶義詞。我姐她就像一支白百合……算了……我姐這麼優秀完美的人,怎麼能被一團濁氣所汙染?
再說蕭又左當時跟我說的話,我還記得。不管她是不是故意拿話氣我,也讓我提高了警惕。我懷疑她就想打我姐的主意!這個猜疑令我坐立難安!
Mais說女導演專門掰直人成T,那她為了女導演跟她爸鬧翻,說明她……
我仔細打量她,小細胳膊小細腿,長得確實不可同日而語。但小身板卻跟饑荒逃難的似的。這個T也太弱了吧?
我又去看我姐,我姐是T還比較像樣一點,雖然柔弱,但至少有安全感,有擔當。哎,我想我姐是T幹嘛?我晃了晃腦袋,不行,我姐不能是T,但也決不能是P!
我跟我姐招手,把她引進我房間裡來。
“姐,你能不能別答應我師傅的要求啊?”
“他沒對我說什麼要求啊。”季漱玉納悶道。
“蕭又左去美國,你一定要跟她保持距離,知道麼?你快跟我保證!”我著急啊,在我心裡,蕭又左就是個惹事精,她惹給自己麻煩沒關係,千萬不能惹到季漱玉頭上。我快擔心死了!
季漱玉覺得好笑,捏了捏我鼻子,溫柔一笑道:“你吃醋啊?”
“吃鬼啊,她不是省油的燈,誰跟她一塊兒誰倒黴!”
“嗯。”
“嗯什麼嗯,你答應我好不好?”我撒潑耍賴道。
季漱玉定睛看我:“真這麼擔心,跟我一起去美國吧。”
我:“……”我卡了殼兒。
她眼中掠過一抹失望之色,嘆了口氣:“我知道了,儘量和她保持距離。”
“不是儘量,是看見她就跑!”季漱玉這麼好說話,態度再不堅決點,到時候肯定會被她像狗皮膏藥一樣的賴上!
我姐瞪著我,“你讓我看見她就跑,蕭師傅和你師孃那兒會怎麼想我?再說她還能把我怎麼樣……”
看她這麼沒有警戒之心,我心就更飄了,怎麼跟她說呢?於是我心一橫,直言不諱道:“她跟那個女導演的事你也知道了,Mais說那個女導演是純P,那她現在就是T……”說著說著覺得哪裡不對,是哦,她是T也不一定就會禍害季漱玉啊……
“呵,你就是吃醋還不承認。你怕她喜歡我,追求我啊?”季漱玉挨我近了點,牽起我手,眸中閃爍著笑意:“你跟我去美國,看著我,不就不用擔心了?”
我:“……”
她:“快點決定,還有一個小時我就要走了。”
我甩開她的手:“反正我就是提醒你!”說完飛快地逃了出去。
捨不得她走,又盼著她快走。長久以來藏在心底的那份心情,時不時的冒出頭來,我要費盡心力才能把它壓制下去。她也是吧,和上次一樣,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