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偏是不肯相信,於是心裡掙扎愈甚,痛苦愈甚。
宴黎說了幾句,也沒見溫梓然有絲毫反應,她便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不知道身邊的姑娘到底怎麼了。可兩人不能一直站在門口擋路,於是她抿著唇沒再說什麼,小心的再次牽起了溫梓然的手,帶著她往房裡去,這一回她很小心,在進裡屋時提醒了溫梓然抬腳。
或許是早已經熟悉入骨,或許是對這個人執念太深,哪怕溫梓然這會兒腦子亂著,覺得身邊人滿身謊言,可當宴黎真的去牽她的手時,她仍下意識的不會拒絕。
順從的聽取宴黎提示抬起了腳,溫梓然走進裡屋時仍舊有些渾渾噩噩,就連站在了宴擎的病床前,也忘了要替宴將軍診診脈確認傷勢。她本就看不見,又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緒之中,周遭的一切對於她來說似乎真的變得遙遠,遙遠到不聽不理就能當做不存在。
宴黎能看出溫梓然的心不在焉,之前說的因為走神被門檻絆倒也完全沒有說謊。可她不明白,只是進個門的短短時間而已,溫梓然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有如此變化?
屋中並不止她們二人,還有吳大夫,也還有宴將軍貼身守衛的親兵。前者沒說什麼,後者中有人上前一步,偷偷地打量了溫梓然一眼,然後喊了聲:“小將軍。”
宴黎這才將目光從溫梓然身上收了回來,她仍舊有些不解,可也並不想當著外人的面探究太多。於是沒有去打擾溫梓然的沉思亦或者走神,宴黎只看了看仍舊在昏睡的父親,便將目光移向了守候多時的醫者,略微放輕聲音問道:“吳大夫,我爹傷勢如何了?”
吳大夫守了宴將軍整夜,這會兒看著也有些疲乏,不過除此之外臉上倒是不見慌張。他以為宴黎是怕打擾宴擎休息,於是也放輕了聲音回道:“小將軍放心,宴將軍的傷勢還算穩定,昨晚也未有發熱不妥,如此繼續下去的話,宴將軍的傷勢也會慢慢好轉的。”
宴黎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她也沒能在病床前守多久,便有親兵進來通報說燕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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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並不是個好打發的人,事實上皇家出來的也沒幾個會是簡單人物。所以宴黎一開始並不想與這位王爺打交道,而是將一切都推脫到了父親身上,可誰知一夜過去她爹也沒醒,到頭來還是要靠她自己與去燕王周旋……宴黎想想便覺頭疼,簡單交代兩句後便出去迎人了。
宴黎一走,熟悉的氣息伴隨著腳步聲自身邊遠離,原本呆立在屋中的溫梓然似乎也回了神。她臉色有些蒼白,原本溫柔坦蕩的眉眼也似染上了一抹憂思兩分愁緒,整個人看著似乎都陰鬱了起來。
溫梓然的心還亂著,因為那個幾乎已經得到證實的猜測,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宴黎,甚至於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何種反應——如果,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阿兄真的……她該如何是好?
該哭?該鬧?該抱怨?還是該怨恨?
溫梓然心亂如麻,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怨恨的,因為一切都是她的自作主張。自作主張的喜歡上這個人,自作主張的陪她赴死,自作主張的再一次接近。一切的一切,就算是錯,也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所以在手按上宴黎胸口的那一刻,她心跳如鼓,她不可置信,她驚慌失措,但她卻沒有衝著宴黎出聲質疑。她甚至,還想要自欺欺人。
兩世的執念,忽然發現的秘密,都讓溫梓然無法在此時直面宴黎。恰好她現在出去了,溫梓然自然也不願意繼續在這裡等她回來,因此剛聽見那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她便跟著轉身,然後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期間還是被門檻絆了一下,不過這一回沒人接,她自己抓著門框也沒有跌倒。
屋子裡的吳大夫和幾個親兵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看著向來從容的溫姑娘跌跌撞撞的走了,一句話也沒留下,都不由的一陣面面相覷。
不過無論旁人怎麼想,此刻都沒有人去阻攔溫梓然,她還算順利的從宴擎養傷的裡屋跑了出去。然而踏出房門那一刻,她又不知該往何處去了,亂糟糟的腦子也容不得她多思慮,最後只得去了宴黎八成不會去的灶房,以尋求片刻安寧讓她捋清思緒。
灶房裡也有人,正是秦雲書和老闆娘在收拾早餐後的亂攤子。
秦雲書和老闆娘都只是普通人,在太平年月她們可以活的從容,但在戰亂中她們也和所有普通人一樣無能為力。如果沒有宴黎派去的人將她們接過來,她們或許要在飯館的地窖裡躲到戰事平歇。如果她們運氣再差些,被胡人順手放一把火燒了飯館,說不定便要悶死在地窖裡。
無論是最好的結果,還是最壞的結果,顯然都不如現在這般被人接過來安置保護的好。因此兩人也很感恩,過來之後便接手了小院裡的一應雜事,做飯洗碗自然不在話下。
兩人這時剛洗好了碗筷,老闆娘擦了擦手上的水跡,便湊到了溫梓然身邊。她從灶臺邊摸出個油紙包塞到了溫梓然手裡,相當親切和藹的說道:“梓然,這是我剛做好的花生糖,你喜歡就拿著慢慢吃。”
花生糖是溫梓然讓阿孃幫忙做的,只是恰巧被老闆娘聽見了,於是自告奮勇。不過此刻拿著滿滿一油紙包的花生糖,溫梓然的心裡卻跟吃了黃蓮一般苦——她也喜歡吃點心,但她並不嗜甜,這包花生糖是她替宴黎要的,可現在她還能拿去給她吃嗎?
溫梓然捧著油紙包低下了頭,將眼中湧出的一點淚痕印在了素白的衣袖上。
老闆娘沒有察覺,可她等了半晌也沒見到溫梓然吃糖,卻是有些侷促起來。她想起了之前溫梓然拿走的那一小塊花生糖,不免有些擔憂:“梓然你怎麼不吃,是我做的花生糖不好吃嗎?”
溫梓然從來也不是個會讓人擔心的人,更不會辜負旁人的好意。因此哪怕心裡苦澀得不行,她也還是忍下了淚意,抬起頭勉強扯出個笑臉來,說道:“沒有,鄭姨做的糖很好吃。”
老闆娘可不瞎,自然看出了溫梓然笑容的勉強,心裡便有些著急。可抬頭四顧一番卻發現秦雲書恰好出去了,而她總不能看著小姑娘難過,於是只好硬著頭皮說道:“糖不好吃的話就算了,梓然不要吃了,下次我做更好的點心給你。”
溫梓然聽出了老闆娘有些無措,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沒有心思反過來安慰對方,於是乾脆打開了油紙包,從裡面拿出一塊切好的花生糖,送入嘴裡慢慢咀嚼起來。
花生糖其實做得真的很好,甜而不膩,花生的香味兒也很濃郁,咀嚼起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