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都沸騰了,喬一帆在一片喧囂中顯得格外寧靜。
舞臺是暗著的,一束燈光打在吊著威亞出場的高英傑身上,他像是駕著一片祥雲,飛了兩圈到舞臺中央,然後燈光亮了起來,粉絲的聲援聲就像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喬一帆在一片轟鳴聲中有些失神。
雨勢漸漸變大,高英傑的歌聲伴著滿場人聲顯得熟悉而又模糊。
對於這段感情,喬一帆一直小心翼翼,但不知何時起,他那份天真的樂觀被慢慢消磨的一點不剩。
他在看臺上,只能透過舞臺上的大螢幕才能看清對方的臉。而高英傑顯然已經適應這一切,他不會再時不時回頭去看。
一場演唱會高英傑又唱又跳,快到尾聲時,舞臺絢麗的燈光迴歸到最初的樸素,高英傑換了一身T恤長褲,抱著一個吉他坐一張凳子上,他調整了下話筒,一開口卻顯得有些結巴。
“最後想唱一首歌……”高英傑的目光隨意掃了下全場,女生們的尖叫隨著他目光的移動此起彼伏響了起來,“最後首歌,我想唱Beyond的歌。”
他平淡的聲音就像一顆石子砸在喬一帆心尖。
“那是我們一直很喜歡的一個樂隊。”高英傑裝作不在意隨意的閒聊著,“這首歌我也一直很喜歡。”
他說到這裡,微微抬了下頭,像是在看鏡頭,眼裡含情脈脈。喬一帆心裡有人在敲鼓,節奏慢慢快了起來。
“誰陪我闖蕩。獻給你們。”
喬一帆在一片尖叫聲中覺得有些暈眩,而高英傑像是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就開始清唱了起來。
他粵語雖然不算太好,但這首歌他們一起不知聽了多少遍,而他自己一個人又練習了無數遍,此刻除了聲音有些顫抖,竟也挑不出其他的錯。
唱了三四句,尖叫聲慢慢散去,吉他聲跟了上來。粉絲們默契的晃動著手中的熒光棒,當作給偶像伴奏。
尋夢像撲火,誰共我瘋狂。
喬一帆的心慢慢縮了起來,周圍的空氣像是一點點被抽乾。歌詞像回憶,眼前靜靜邊彈邊唱的男孩和記憶中在河邊扔石子的少年重疊了起來。幾年過去,他仍是那個追夢少年,他沒變。
他唱道,尋覓沒結果,誰伴我闖蕩,期望暴雨飄去,便會衝破命運困鎖。
喬一帆快聽不下去,當初的意氣風發此刻都化作刀子一樣在捅他。對方的溫柔.深情以及寂寞都讓他消受不了。
葉修搖了點車窗下來,雨點就順勢密集的飄了進來。不遠處是體育館,幾束燈光不停搖晃著衝向黑夜。他給自己點了根菸,然後一直盯著窗外,就像守株待兔的獵人。
沒多久,陸續有散場的人出來,葉修把車緩緩往前開了段路,體育館這麼大,出口這麼多,他其實並沒多大把握。
找到喬一帆是在體育館後門的一個出口,他被排擠出人群,在外圍顯得格外顯眼。葉修順勢往裡看,一輛麵包車在人群的擁簇下緩緩開了出來,在轉角處加足了馬力揚長而去。
喬一帆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他茫然環顧了下四周,於是葉修把車跟了上去,遠離人群后他打了下燈,按了兩下喇叭。
喬一帆這才發現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車。
他此刻頭腦昏昏,像是得了失語症,傻愣愣回頭看,一直看著葉修打了把黑色雨傘出來。
“好巧。”葉修假裝著偶遇說道,“送你一程。”
喬一帆只是呆呆看著他,沒說好也沒拒絕,他雙目通紅,滿臉水,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水。葉修試探著去拉住他,他也沒掙脫。
葉修覺得自己就像是在趁人之危,他一隻手拉住喬一帆,另一隻手暫時把傘丟一邊去開車門,他沒花多大力氣把人塞進車裡,然後去撿傘回駕駛座。坐座位上時他拍了下身上的水,好大的雨。
喬一帆渾身已經溼透,水珠沿著頭髮往下滴,大衣也是溼漉漉的。葉修扔了塊乾毛巾過去,見對方沒絲毫動靜於是又動手給他擦了把臉。
忙活了半天才發動車子,喬一帆把頭往後靠了靠,毫無戒備閉上了眼睛。他差不多在冷雨中站了一宿,情感上又經歷了一場歇斯底里的過山車,此刻車內暖氣一打,疲倦便洶湧襲來,他眼睛一閉便一無所知昏昏沉沉睡著了。
這一覺睡了兩天,中間發了一次高燒。這場無知無覺漫長的夢魘割裂了他的現實世界,葉修一直守在他旁邊,他並不知道。
中間他手機響過,換了平常葉修是不會去接電話的,但看到來電顯示是王傑希,他還是鬼使神差把電話接了起來。
“喂大眼,你有什麼事?”
電話那頭傳來了結束通話的嘟嘟聲,葉修心裡稍微黯然了下,然後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王傑希冷靜的把掉在地上的手機撿了起來,高英傑此刻的表情讓他有點不忍心去看。王傑希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不久前對方借到自己手機還一臉的興奮。
“還要再用麼?”
“不用了。”高英傑眼裡含著淚光,他搖了搖頭說,“謝謝前輩了。”
於是王傑希有點心軟,他在想是不是該向公司建議給高英傑換個經紀人。
高英傑像掉了三魂六魄,王傑希不放心他這個樣子回家,於是開口說:“今天留下來住一晚吧,反正客房還空著。”
高英傑沒有反應,王傑希起身去倒了兩杯紅酒,遞了杯給自己的後輩。他手握著酒杯,走去開了音響。
正好放到Beyond的歌。
滄桑的男聲唱道,酒一再沉溺何時麻醉我抑鬱,過去了的一切會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