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心性,見到喜歡的人都是會去作弄的。
林子軒記得很清楚,第一次見到慕容席——同父親一齊去拜訪慕容老將軍時,哭哭啼啼的小屁孩兒跌坐在將軍府的院兒裡,林子軒走過去將他拉了起來,摸了摸他的小腦瓜。那小男孩眼中還泛著淚光,就那麼呆呆地望著面前比他高半個頭的小哥哥,突然就破涕為笑,甜得林子軒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笑容。
兩人好得整日黏在一起,林子軒怎麼作弄慕容席,他都只是眼睛紅紅的,對著林子軒笑。
後來一次,他偷偷帶著小景湛跑到城外,不知怎的走到平時狩獵區那片山上去了。
更離奇的是,那座山上居然出現了一隻大白虎。
猛然“嗷”的一聲將兩人嚇破了膽,不敢動彈。
還沒來得及想為何會出現這樣罕見的猛獸時,那大白虎揚了揚利爪,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虎口大張,露出鋒利的獠牙。林子軒嚇了個半死,慕容席眼角帶淚一臉豁出去的樣子,居然在那麼快的時間裡擋到了林子軒身前。
眼看著白虎越來越近,那一口下去,整個腦袋怕是都要被咬斷。
兩人真是嚇極了,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那隻猛虎被旁邊衝出來的孩子一拳砸到一邊,撞到樹上,發出一聲“砰”的巨響。
隨即,那白虎竟是是噴出了血來,“嗷”地怒吼聲迴盪在整座山裡,虎目兇狠地盯著來人,卻也防備著不敢再貿然攻擊。
那不過是個跟他們一般大的孩子。
兩人不知那人是哪裡來的神力,一拳就將身型比他們龐大兩三倍的猛虎砸出好幾丈遠。
愣怔之際,猛虎抓準時機撲向那人,速度快得他們只看到白虎的殘影。
那孩子只是目光一凜,身手敏捷,躲過攻擊,又是一拳砸到白虎頭頂,直把白虎砸了個眼冒金星,從側面倒地,發出重物落地的撞擊聲。
在這情形下,那人仍然沉著冷靜,略彎身子手掌使力,擊中白虎要害。
一擊斃命。
白虎的氣息越來越弱,直到了無生機。
林子軒與慕容席儼然已經傻了。
那人神色淡然,渾身散發著溫和卻又疏離的氣息。
這是一個孩童該擁有的拳力和冷靜嗎?林子軒瞪大了眼睛,心中驚魂未定。回神後立馬拉著慕容席檢視,見到他毫髮無損才鬆了口氣。
此時慕容席的眼睛亮著異常明亮的光,目不轉睛地盯著救下他的那人。
那雙眼中充斥著一種名為崇拜的情緒,“勇士!你叫什麼名字!”
只見他抱拳淡淡道:“顧子煦。”
從次以後,三人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好友。
準確地說,慕容席是把他當作神來崇拜。
曾經只知道傻笑著追在林子軒身後,任他捉弄的小屁孩漸漸變成了一個萬年冰山臉的暴脾氣。
世人只知顧家大少勇猛無比,徒手劈白虎。卻不知,慕容席捨身相救,在危難一刻擋在他人身前。
林子軒永遠不會忘。
。……
那抹笑像是把刀一般,將林子軒的心剁得全是窟窿,沒一處好地方。但他還是笑著,跟著起鬨,甚至幫慕容席擋住了馬上要成為大舅子的人,讓他快些迎新娘子過門。
恍惚間,新娘叩別莊氏夫婦與莊老太師,已經被慕容席牽著上了花轎。
轎身紅幔翠蓋,四角掛著絲穗。
待新娘子於轎中坐定,八個壯碩的腳伕高抬起花轎。在鑼鼓、嗩吶、舞獅的伴隨下,開始起程。
林子軒的臉已經笑僵了,迎面而來一陣風吹得迷亂了眼,他感到眼睛一陣酸澀。
大抵是眼中進了沙子……
顧清時不時用眼角餘光瞟他一眼,心中已經嘆了無數次氣。
新娘跨過火盆,新郎連射三支紅箭,用來驅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氣。
一對新人進入喜堂,對著端坐在首位的慕容老爺子和慕容席已逝父母的牌位正式拜堂。
林子軒默默站在最後,低低埋著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林子軒抬眸,蒼涼的雙眼裡滿是那人。
兩人站在一起,般配如同一對璧人。
著鳳冠霞帔的新娘,莊雅楠,秀外慧中,傾城絕色,那是謫仙一般的妙人。
也不知慕容席這小子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娶到這樣的媳婦兒。
林子軒輕輕笑了一聲。
那種苦澀連同身邊的顧清都感受到了,那種深深的無力感,讓他感到窒息。
酒宴上,林子軒一杯接著一杯往嘴裡灌。顧清見著攔也攔不住,就放任著,同他一起喝了。
以他一杯倒的酒量,居然堅|挺著沒有醉倒。
慕容席過來這桌敬酒時,林子軒看上去已經醉熏熏的了。
新郎奪過他手中的酒杯,冷下臉沉聲道:“別喝了。”
林子軒彷彿沒聽到慕容席說話一般,一把將酒杯奪過,對著他的酒杯碰了碰,“百年好合。”
言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慕容席眸光一下子暗淡起來,但他需得招待來吃喜酒的人,只得請顧清照顧好他。
看著他走開的時候,顧清心裡暗罵了聲“渣男”。
顧澈替著藉由染病的顧朗,與慕容老爺子等人坐在一桌,不知在說些什麼。
顧清早就有些醉了,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林子軒的背。
“小乞丐,”林子軒說,“這酒不錯吧。”
顧清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嘿嘿,”林子軒傻笑起來,“那是當然,這可是景湛那小子釀的。”
迷糊間,顧清想起顧澈在他生辰那日帶來的那壺酒。
原來是慕容席釀的……
顧清搖頭晃腦道:“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
“說得好!小爺我最煩這俗世間多如繁星的世俗之事,今朝有酒今朝醉!”
言罷,兩人碰杯,墩墩墩一杯下肚。
顧清看東西已經朦朧了,只隱約見著林子軒一雙眼注視著遠處。
譏誚這庸塵,卻不忍斥他毫分。
林子軒這一望,似乎望盡了他畢生的溫柔眼神,只見他喃喃自語道:“向來釀酒的人,分外清醒,獨善其身。”
這是顧清有意識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會不會有一日,他與澈哥也會面對這樣的局面?
不。
澈哥是不一樣的,澈哥不是渣男。
顧清一頭往桌上栽去,原以為會磕個大紅印子的他,感到一雙溫暖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額頭。
他昏迷過去,沒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建議配合歌曲九萬字食用
*後面一段引用了歌詞
最後那句澈哥不是渣男有點跳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