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神樹說:“你吸收生命力的速度太慢, 但這樣並不能增加相處時間。我快支撐不住了, 你就盡情地吸收吧。”
神藤沮喪:“可是你會死。”
“死不了, 不可能死在你身上,”血神樹溫聲說, “儘管我很想把全部生命都給你。”
神藤的生命力在壯大, 而血神樹粗壯的樹幹在緩慢衰敗。
神藤緊緊勒住血神樹枝幹,卻換來血神樹的讚歎與鼓勵。
被強行奪取生命力的痛楚與不適, 在它這裡似乎沒有得到體現。它表現得越輕鬆,吳駭的心不由為之揪起:“它不疼麼,它也會疼的吧, 血神樹……”
謝宇策道:“不, 它習慣了。”
血神樹重視神藤, 重視到可以為它生, 為它死, 為它忍受痛苦, 還覺得樂在其中, 很是幸福。
所以明明應該是可怕的景象, 看起來才會如此和諧、美好,如畫。
這是種常人想象不到的境界, 無法身臨其境去感受, 但要說血神樹“老色鬼”, 他倆卻一點也沒看出來, 單單為神藤做到這份上, 實在有愧它這稱號。
神藤無法接受現實:“什麼叫見你最後一面!既然我來了, 就不會讓你死,你也不要說喪氣話來嚇我。獸族半神獸聯手攻擊你,你就打算放棄反抗,認命麼。你原本可以活下來,你可以拋棄血神世界,本體藏在吳駭體內世界,跟我一起……”
“不可以。”獸族的古尊戰場豈能現世?
血神樹做好了與血神世界共存亡的準備,多餘的生命力計算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它已經決定要破釜沉舟,不可能更改:“上百頭獸族半神獸,人族哪裡是對手?所以,彌留之際,我必須做點什麼,哪怕是幫人族……必須讓大世不至於重回獸族掌控。”
人族至少會栽培花草樹木,知道採藥摘果不挖根。但獸族不管這些,獸族摘藥連根拔,肆意糟踐,甚至付諸一炬。
神藤說:“你讓人族自己想辦法!上古人族能戰敗獸族,那麼現在同樣也可以,既然人族那麼多,一定有辦法抗衡!”
吳駭都奇怪上古時候,人族究竟是怎麼打贏獸族的?
按理說上古時代的獸族更為強盛,神獸不少。而能對抗神獸的,也只有人族真神。人族真神的血脈就沒有傳承下來麼?戰無不勝的人族真神已經死絕了?
血神樹無奈地說:“不一樣,上古時的人族之所以能在獸族大戰中取勝,不是本土人族所為,而是外來人族。”
“上古時代,人族真神降臨,因不滿人族低微的生存現狀,一舉進攻獸族部落,給人族贏得了大片賴以生存的疆域。儘管如此,那一戰還是打得很艱辛。現在人族真神寥寥無幾,獸族蓄謀已久,來勢洶洶,又有了這麼多頭半神獸,人族哪來的實力一戰?”
這話似乎已經說了很多遍了,神藤以前都當傳說來聽,從未真信,但血神樹依舊耐心解釋,它的聲音直戳心靈,讓人在此等危機關頭也能奇蹟般地平靜下來。
“外來人族……”神藤看向吳駭和謝宇策,它現在信了。
“嗯。除了龍源界以外,還有異族,有異界。當年,人族能勝,原因是界外的人族太過強大。木族沒落,不只是我本土木族不夠強,而是我們木族沒有外來的幫手,”血神樹沉聲說,“神藤,你不必侷限於龍源界,也不必管報仇,報仇由我來,你不要管,你要做的是超脫,是走出去,等你修成正果,去往更廣闊的天地,不要拘泥於一個位面,沒必要太計較得失。”
吳駭聽了這番話,打從心底裡佩服血神樹的睿智。
這是位活了無盡歲月的智者,它清醒地看待世間百態,身處位面之中,目光卻在位面之外。
這樣的血神樹若就這樣在人族獸族的大戰中身先士卒而亡,很是可惜。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吳駭傳音問謝宇策。謝宇策沉默,又道:“先聽聽它的打算。“
神藤一字一頓地說:“你讓我,明哲保身,不要報仇?你死了,你認為我不會為你報仇?”你讓我不計較得失,意思是讓我不管木族死活,那你又在做什麼。
血神樹笑了,難得嚴肅地說:“藤啊,你只是根藤蔓,藤乃神木之下,你要認清自己的位置,就算是我不在了,神木未盡,復興木族的使命怎麼也落不到你頭上,也輪不到你來承擔!”
血神樹從沒跟它分過尊卑,這是頭一次跟它說這種話,神藤如受侮辱:“你說我,只是根藤蔓?”神藤收緊,刺入血神樹本體之中,“這樣,你還覺得我,只是根藤蔓?”血神樹枝條戰慄,卻還是發出一聲冗長的抽吸。
“對,你只是根被我寵壞了的藤蔓而已。”
神藤束縛得更重了,饒是吳駭看了,也不由為血神樹捏了把汗,有種心疼肉疼的感覺。
血神樹說:“只有我重視你,但神木不會承認你,你註定不可能接任我的位置。統領木族。”
也就是說一直以來都是它自作多情,木族的生死存亡從來與它無關?!神藤近乎崩潰:“這都要怪誰!”
“怪我。但是……神藤,我拿生命來栽培你,你用死來回報我麼?”
血神樹已經快沒氣力了:“答應我,你要活著,走出去,替我看看位面之外的世界。”
血神樹動用神力,緩緩震開周身藤蔓束縛,快到時間了,這片僅剩的淨土邊緣已經開始裂開,上空出現異樣光暈,外界的進攻已然波及到這裡。
“血神!!”神藤嘶聲道。
“吳駭!”血神樹喊道。
“在!”吳駭脫口而出。
“我就……就把神藤交給你了,”血神樹的聲音略帶哽咽,語氣卻格外沉重,“別讓它亂來,你去哪,就帶它去哪。”
話說得很委婉,但吳駭聽出來,血神樹自是知道他倆是外來人,而且比神藤發覺得還要早,它說這些,其實言外之意就是讓吳駭也能毫無保留地對待神藤,吳駭自認為沒有任何隱瞞,問心無愧,回答得斬釘截鐵:“好!”
“我送你一場造化,但能得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不知為何,血神樹一直在跟吳駭說話,以“你”來稱呼,刻意忽視了謝宇策的存在,許是介意他的獸族軀體吧。吳駭看了謝宇策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也就沒以為意,心想以謝宇策的大度,想必不會介意這點小事。
神藤脫離了血神樹的軀幹,被吳駭抓進手裡,勁風襲面而來,他眼前陡然一黑。
就這樣,他們被踢出血神世界!
那一剎那,眩暈無比!彷彿穿過極為沉重的時間界壁。
吳駭踉蹌一步,險些跌倒在地,旁邊的謝宇策同樣臉色凝重。
神藤說:“回去,我要回去!我要看看,它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