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高大的獸人扭打成一團，兩個人臉上皆是憤怒和躁動。青嵐裸|著上半身跌坐在地，盡是屈辱的臉上四條紅痕，嘴角都被打得腫了起來。他抱著被撕成兩半的獸皮衣蓋在腿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全身都在發抖。

這模樣讓駱尋心疼不已，在心裡把自己鞭笞了上百次——為什麼不早點進來？

等著親哥哥開飯的青嵐等來的卻是一個把他衣服剝了、口中汙言穢語的發狂獸人，心中該是何等的絕望？

駱尋從一旁的牆壁上取下一件掛著的獸皮衣，披在青嵐身上。

青嵐一震，抬起頭，見來人是駱尋，原本倔強的不肯流下的眼淚瞬間決堤，斷了線的珠子般紛紛往下落。

駱尋呼吸一緊，心中盡是酸楚，把青嵐的頭埋在自己的懷裡：“沒事的青嵐，不要哭了，有我在呢。”

青嵐卻越哭越兇，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一旁打架的克里聽到這聲音，發出一聲驚天長嘯，一把抓住司加的衣服，把他拖到門外。又是一聲獸吼——他獸化了。

駱尋把青嵐扶到床上，把門關上，抱了他一會兒看他平復了下來，又收拾起灑落在地上的食物和木碗，把被司加衝撞的木樁擺正。

青嵐不哭了，大大的眼睛雙目無神地望著前方某一個點，臉上寫滿了幻滅。

駱尋知道他一時半會無法接受現實，今天發生的事情需要他慢慢消化。他走到床邊，正想緩和一下情緒說幾句話，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

青嵐驚得差點從床上掉下。

駱尋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撫道：“沒事的，那個畜生不會再來了。應該是其它人，也許是找我的也說不定，我去看看。”

開啟門，門口站著善觀，雲杉也跟在後面。司加和克里打架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想來雲杉沒有看到司加，對適才發生在房間裡的事一無所知。他是司加的未婚夫，一個同樣喜歡司加不能自拔的人，一個會和司加走入婚姻殿堂的人。

心直口快，常年擠兌他，羞辱他，看不起他。但知道他不是內奸後，卻也是第一個來給他道歉的。他不接受，就一天到晚鑽研五子棋，一定要贏過他，讓他真正接受他的道歉。還送給青嵐這個情敵一身布料做的衣服，說是給以前的事賠罪。

駱尋一怔，問道：“怎麼了？”

“族長和祭祀大人讓你去屏障外集合。”

駱尋心一沉，心道，比想象中來的還快。獸人花這麼短的時間就和鷹族達成共識了嗎？他這種邊緣人物，上次加入部落核心問題的討論實屬僥倖，以後怕是沒什麼機會再接觸更深的東西了。

他剛想走，又實在放心不下剛剛才受到打擊的青嵐。扭頭一看，青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他身後，衣服也都穿整齊了，只有一雙眼睛還高高腫著。

“阿尋，我和你一起去。”聲音也帶著鼻音。

駱尋心中五味雜陳。

第44章 離別

“忘了一個人了。”

駱淺本欲跟著雲杉二人，走兩步停了下來，繞到屋子後面。

剛走到他們先前躲藏的那棵樹下，一個輕巧的身影就從樹上跳了下來，穩穩當當落在面前。

駱尋詫異地看著他，笑道：“族長和祭祀叫我們過去呢，一起吧？”

“我先回去取一下我的東西。”見駱尋點頭，千漠三兩下就消失在視線裡。

他竟然一直在這裡等著，克里和司加出去打架，按理說危險已經消失了，可他還是守在這裡。

驚人的靠譜。

走到門前，青嵐和善觀、雲杉正在等他們。青嵐不知什麼時候收拾出了一個包裹，見駱尋回來，走到他旁邊。

“阿尋，在部落外面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遇到危險不要硬拼，躲在獸人後面不要衝到前面，明白沒？凡事你都等著獸人先探路，再跟上去。”

“昨天祭祀大人說會有鷹族一起去，別和他們爭辯，發生矛盾的話也忍著，不要挑起事端。要是衝突無法避免，你就跑，逃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嗎？”

“還有……”青嵐湊到駱尋耳邊，“我真的很擔心碧落，我覺得他不會善罷甘休。再加上這次雷霆也一起去，如果他們倆串通起來搞出什麼事兒……你身邊又沒有一個相熟的人，阿力也靠不住，給他做的竹笛都交到了碧落手上……哎，為什麼祭祀就是不許我去，我多想和你一起去……”

絮絮叨叨的，叮囑這叮囑那，生怕他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這感覺很奇特，又有點陌生。他父母離異早，他沒怎麼享受過這種“兒行千里母擔憂”的溫情。

真是預想不到。死去之後，靈魂到了另一個世界，體會到這個世界的殘酷，可也感受到了原本不屬於他的親情。

他心裡一酸，費力攬住青嵐的脖子，故作瀟灑道：“好啦，我知道啦。別那麼擔心啦，不會有事的。你想想，之前咱不是為了內奸的事兒殫精竭慮，後面還不是化險為夷了。我受了那麼多次傷，現在還好好站在你面前，這說明啥？老天也覺得我還沒活夠，讓我再多浪幾年。要取我的命？先得問過它。”他往天上指了指。

青嵐抱著包袱，咬著下唇。

往後看了一眼，雲杉和千漠遠遠跟在後面。

駱尋捏了一下青嵐的臉，把他的嘴角往上提了提：“真的不用擔心，我對天發誓，不，對獸神起誓，我一定會活著回來見你好不好？倒是你，哎，我很擔心司加，我擔心他再來對你做什麼事。”

這是真心話。他一意孤行，只想著早點戳穿司加的真面目，卻沒有想到意外發生，他無法陪在青嵐身邊。

不，就算他在部落裡，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陪在青嵐身邊。要是司加懷恨在心，捲土重來，結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自以為說出真相是對青嵐最好的方式。可實際上呢？別說青嵐現在遭受的滅頂痛苦，連青嵐的安全都沒法保障。他不給司加下圈套，青嵐也沒什麼機會和司加在一起，就算把司加放在心裡一生一世，至少人是安全的。

又何必苛求完美的人生呢？不可能有什麼完美的人生。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能得到美麗的愛情，不能因為青嵐對他好，就執意想改變青嵐的軌跡。除了青嵐自己，誰又能替他承受頓失所愛的疼痛？他表面上不說，但心裡的傷口一直在。

“你就別操心了。”青嵐抱著包袱的手臂又緊了些，“他要是真對我做出什麼事兒，我和他拼到底。”

“別，你剛還說讓我別和鷹族發生衝突，自己就要和司加硬碰硬？族長夫人答應我護你周全，一旦發現不對，及時找他幫忙。不要怕開口，你哥哥我在外面為部落賣命，你再怎麼提要求都不為過。”

青嵐咬著牙，腮幫子都露出了骨頭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