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有四年的時間沒有聽到這個有些低沉的聲音,但木劍英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絲熟悉。
“怕是你們有命來,沒命去了罷。”
曾經在戰場上,韓蕭無數次對敵人用如此殘忍的語氣說著如此殘忍的話,以前他們是同一陣營,木劍英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如今聽到這句熟悉的話,他卻從腳後跟到頭頂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有些僵硬地回頭,木劍英暮地睜大了眼睛。
“韓?蕭?”木劍英艱難地叫了兩個字,卻每一個字都帶著莫大的震驚與不確定。他無法確定,面前這名手持長劍,劍鋒抵在他心口的男子,這個有著讓他熟悉的容顏卻帶著讓他陌生的感情的男子,究竟是不是曾經的韓蕭。
聽到對方叫出自己的名字,韓蕭“哦?”一下,無神的雙眸帶著幾分譏笑,他涼涼道:“你認得我?看來是故人了。”
“你……聽不出我的聲音?”木劍英再次震驚,韓蕭好像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兒。
韓蕭絲毫沒有在意木劍英語氣裡的震驚,他把劍往前送了一分,劍鋒沒入一寸,勾起唇角,他道:“你是冷燁?”
“?!”木劍英向後退了一步,道:“韓將軍……你連皇上的聲音也分不出了?”
韓蕭皺眉,他有些惋惜地輕嘆:“看來你不是了。”頓了頓,他立刻又來了精神,冷笑道:“無妨,姑且留你一條賤命回去通風報信,既然他御駕親征,日後戰場上相見我倒想親自會一會他。”說著韓蕭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將劍收回,道:“今日先折你們三千人馬,算是利息了。他害我墜崖險些喪命,這些債,總該要還的。”
“!”木劍英被面前這個口口聲聲說著要討債的冷漠男人震住了,對方還是他認識的待人寬厚的韓將軍嗎?之前他與韓蕭同在軍營,雖然沒有他與慕白的關係那麼好,但也是一起出生入死那麼多次,對方怎麼說都不該如此絕情。
還是說……對方消失的三年裡,經歷了某些事,才讓他性情大變甚至連自己都認不出了?
“韓蕭,咳……”身受重傷,木劍英咳嗽一聲艱難道:“雖然我不知道你這三年都經歷了什麼,但我勸你當心被歹人利用。皇上待你如何你心中應該清楚,害你墜崖是他的錯,但他為了彌補你又付出了多少,你都知道。”
聽到木劍英提及“皇上”二字,韓蕭腦海裡似乎有了個模糊的影子,鮮豔的紅衣俊美的容顏,一雙鳳眸就那樣凝望著他,帶著幾分深沉。對方殷紅的嘴唇輕啟,涼涼道:“韓蕭……你去死!”
“嗯!”韓蕭的臉色暮地蒼白,他皺著眉,心裡一陣煩躁,提劍再次指向木劍英,他不耐煩地道:“趁我還沒有反悔,快滾!”
木劍英僵了一下,退後幾步避開了韓蕭的劍鋒,回身喊道:“快走!”卻發現三千精兵如今僅剩了他自己,李將軍也已經被射得跟篩子一樣躺在一片屍海中,死不瞑目。
“你……”木劍英回頭看了眼一身決絕的韓蕭,捂著傷口踉蹌著下山了。
“將軍,您真的就這樣放他走了?”一名綠衣人走過來不解地看著韓蕭。
韓蕭冷哼一聲,冷峻的面龐帶著他特有的桀驁,道:“別忘了,我們的目的是冷燁以及那座金礦,至於其他不相干的人,多活一個少死一個,對我們的大業沒什麼影響。”
“將軍英明。”士兵滿臉崇拜地道。原本他還好奇對方明明是個瞎子皇上卻為何不僅讓他帶兵,而且竟然把原本屬於顧將軍的兵力分了一半給他,如今見識到了韓蕭用兵如神,倒突然間心服口服了。
“將軍,弟兄們還需要繼續在這裡埋伏麼?等東祁大軍從下面經過時向下射箭丟石頭,定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不用了。”韓蕭眯起眼睛,淡淡道:“既然冷燁讓剛才那批人來這裡,就說明他們早已預料我們會設伏,恐怕已經做好防備了。而且即使他們沒有防備,十萬大軍負隅頑抗,雖然葫蘆口易守難攻,我們也討不到太多好處,不如就此放他們過去。想要折了他們的銳氣,戰場上有的是機會。”
“是,將軍。”
————
五天時間已過,按照冷燁的預計,早在三天前木劍英就應該發出訊號彈通知大軍拔營繼續前進了,可是對方不知為何遲遲沒有訊息。
前兩日將士們還能安心休息,可是時間拖的越久,那種不安的情緒和氛圍就越快的在軍中蔓延。一定是之前派去的三千兵馬遭遇了什麼不測,否則五天的時間,怎麼算都該有訊息傳來了。
冷燁心中亦升起一股不安,他召集了幾位將軍在軍帳中開會,猜測著木劍英一行可能發生的意外,以及如果對方遭遇不測使他們必須改變計劃時,應該採取什麼措施應對。
“皇上,末將還是認為如果不能從葫蘆口經過而是繞路實在太耽誤時間了,而且現在已經延誤了五天……”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將軍道。
冷燁眉頭緊鎖,一籌莫展。
的確,除了葫蘆口,就只有那條小路可以走,但一條路不安全,另一條路又太費時。
“皇上!木將軍回來了!”這時有一名士兵進賬通報。
冷燁大喜,起身道:“快讓他進來!”
“他……”士兵低下了頭,為難道:“皇上您出去看吧。”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冷燁立刻出了營帳,其他幾位將軍緊隨其後。
只見木劍英被兩名小兵抬著,他身上滿是血汙和泥土,髮絲凌亂,臉色蒼白如紙,已然是半昏迷的狀態。
“皇上,我們在換崗的時候無意中發現木將軍昏倒在山腳的。”其中一名小兵解釋道。
冷燁對他點點頭,走到木劍英面前,俯身低低喚道:“木將軍?”
“……”昏昏沉沉中聽到有人叫自己,木劍英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在看到冷燁時,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才放鬆了下去,他虛弱地喃喃道:“皇上……末將無能……兄弟們都……犧牲了。可……可有一件事,末將要說……我看到……看到韓蕭了,對方的將軍……嗯……”
“你說看到了誰?”冷燁愣住,久久才反應過來木劍英說了什麼,見對方昏了過去,他失控地抓住木劍英的衣領,紅著眼睛道:“你看清沒有?為什麼是他?在葫蘆口究竟發生了什麼?木劍英!你告訴朕啊!”
“皇上!皇上別急!”各位將軍見冷燁情緒失控,忙上來拉他,勸慰道:“木將軍看來是經過一場惡戰的,有什麼話等他醒來再問,依臣見,還是快些找個軍醫來吧。”
冷燁知道自己聽到“韓蕭”二字有些過於激動了,他深吸幾口氣冷靜下來,道:“朕沒事,你們快去傳軍醫,全力救治木將軍。”
“是!皇上!”
冷燁目送著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