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祭天?你可打聽清楚了?”見阿昆一臉肯定地點頭,荀裕擺手讓他出去,拿起桌案上阿昆畫好的地圖,仔細端詳一番,又轉身遞給沈鈞,“你今晚先去探一探,看看佈局是否有變化。”
沈鈞掃一眼圖案,又看向荀裕,挑眉道:“拂塵不相信阿昆?”
荀裕先點頭,後又搖頭道:“別的事上我不擔心,但若涉及到王天道,我便放心不了。王天道此人極擅墨家機關,又擅煉毒,武功雖不高,卻會使用毒/藥操控人心,還送丹藥收買皇帝,又煉製百個力大無窮、只聽從他號令行事的死士,保護他自己的安全。阿昆是他的失敗品,只因輕功好,送給了江蔚平。阿昆的弟弟卻是百名死士中的一個,我擔心他這次這般急性,怕是為了他的弟弟。”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沈鈞道,邊說邊把圖紙揣進懷裡,走至門口,又回頭眯眼笑道,“我去去就來,拂塵記得等我回來一起沐浴。”說著又丟擲一媚眼。
荀裕只當未聞。
門咯吱一聲,腳步聲遠。
荀裕面色漸沉,若有所思:明日王天道出城祭天,必然是隨那個人一起。多年不見,不知道這次重回京城,算不算給他一個驚喜?思及此,一聲冷笑,倒一杯茶,兀自呷一口。
沈鈞回來時,帶回了三件死士服。
翌日丑時,月色全無。
三人趁著夜色,溜進王天道府邸。穿過一個長廊,阿昆突然停住腳步,荀裕與沈鈞相繼停下,緊跟在他身後。阿昆看了眼四周,以走三步退兩步的奇怪步伐走起來,帶著身後兩人,走至一道緊閉的鐵門口。
門口垂著三根長短不一的繩線,繩線隨風輕晃,線與線之間隔著約一個肩寬的距離。阿昆同時握住三根繩子,小心翼翼地捏緊,如果只拉了一根,或者只拉兩根,便會啟動機關。阿昆吸了口氣,又屏住呼吸,猛用力拉下,砰的一聲,鐵門開啟。
剛要進去,一陣風颳過,伴隨地面的震動,一個壯碩男子如猛獸般衝出,男子身長八尺,穿著死士服,張嘴撥出一口氣,順風帶至空氣中,惡臭難聞。那人爆喝道:“站住,你們是何人?”
荀裕低著頭道:“我們奉王道長之命,來藥房取藥。”
“王道長?”那人猛地眼如燈籠,“無知小賊,竟敢偷主人的藥,真是活……”
寶劍出鞘,劍光閃動,如蛟龍飛天。須臾,沈鈞的劍已刺入男子心臟,又電光般抽出,霎那天地寂靜,隨即響起流水之聲,黑血瀑布般飆出。那人站立不動,手摸了摸胸間漏水的洞,忽地一聲大叫,屋頂簌簌墜下灰塵,彷彿就要塌下來似的,只如激怒了的野獸,赤紅著臉衝過來。中這一劍,身手非但沒受影響,反而力量大增。
荀裕暗自吃驚,持刀而上。那人又中了幾刀,血濺滿地,好一會兒,終於原地晃了晃,臉色慘白,血都流盡,面板皺縮成一團,如同一具乾屍,叮的一聲,刀掉下,人亦跟著倒塌。
看他死去,荀裕微鬆口氣,從鐵門口走進去,卻見另一人從塌上站起來。
那人亦穿著死士服,頭戴猙獰的鐵面具,面具包住了整張臉,徒留兩隻眼珠子露出,眼瞳比常人大一圈,幾乎佔整個眼眶的十之七八,上半身遒勁有力,凸狀的肌肉塊似要把衣物撐破。
阿昆猛地一震,眼睛瞬間睜大,下意識張開嘴,卻只發出一連串無人聽懂的咿呀之音,似是發覺到早沒了舌頭,又住了口,怔怔朝他走過去。
荀裕意識有異,“這鐵面人便是你弟弟?”阿昆耳聾了般,繼續往前走。
一陣詭異的嘶吼,鐵面人揮刀砍來,眼看正要砍中荀裕,沈鈞揮劍而至,將他逼退,劍尖停在脖子的方寸間,阿昆急急飛身躍起,擋在劍前,目光乞求地盯著沈鈞。
沈鈞收回劍,皺著眉看了看門口,“外面多了五六十個人。”
話音剛落,鐵門一聲巨響,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聲傳來,每撞一下,鐵門晃動一下。這張鐵門顯然抵擋不了多久。
阿昆目光緊隨鐵面人移動。鐵面人揮刀再至,朝最近的阿昆而去。荀裕眼神一凜,一刀割在鐵面人腿上。
鐵面人腳一屈,跪在地上,又恍若沒事地站起來,喉嚨發出可怕的咕嚕聲,橫眉倒豎,眥牙瞪向荀裕,刀揮得更猛,看見荀裕躍至一旁避開,又毫不猶豫轉向阿昆去。
心沉至谷底,阿昆定定地望著他,想說又說不了,只急得手腳亂動。猛的想起什麼,阿昆退至角落,身子貼牆而立,雙手交叉並握,手掌中央微微弓起,大拇指緊緊併攏,抬至嘴前,輕輕一吹,只聽一首並不悅耳的調子幽幽響起。
鐵面人耳朵動了動,突然怪異地停住腳步,好一會兒,終於抬起頭,看著角落的阿昆,眼裡露出迷茫的神色,倏地兩手緊抱住了頭,大叫一聲,五官全擰在一起,如同一個猙獰的大疙瘩,一腳踢翻旁邊的藥壇,直直摔滾在地。
與此同時,搖搖欲墜的鐵門再也承受不住,轟地傾倒下來。
沈鈞頂在門口,一時間,無人進得來。
荀裕冷汗直流,吼道:“阿昆去拿解藥。”
阿昆看一眼痛苦滾動的鐵面人,咬牙轉身,走到櫃檯前,一眼掃過上面瓶瓶罐罐,發現都不是解藥,彎腰開啟櫃門,見一隻黑漆罈子,開啟一看,竟也空空如也,這才知道,解藥根本不在裡面。
門外腳步更急。
沈鈞低聲道:“官兵來了,快撤。”
荀裕轉身,卻見門外已被死士和官兵堵死,根本退無可退,頓時臉如寒霜。
砰。
又是一聲巨響,如同山神發怒,牆壁都在顫動。荀裕轉回頭,卻見原本完整的石壁上,忽地出現一道石門。
鐵面人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來,遠遠望著阿昆,大手用力按在青銅燭臺之上,啞著嗓子道:“快走。”原來是他打開了石門。
利箭密如雨點,從窗門外飛來,帶來刺骨寒意。
荀裕拉著阿昆衝進那扇門。鐵面人見阿昆進去,鬆開緊握燭臺的手。門旋轉半圈,就快關上。
沈鈞還沒進來,荀裕眼一沉,將刀一橫,鏗的一聲,刀卡在門上,拖出一道長條火花,門止住了旋轉。
沈鈞身如靈蛇鑽進來,食指帶著內勁,狠狠點在卡門的刀上,鋼刀嘶地一聲折成兩截,掉落下去。受阻的門又重新合上。
恰在此時,阿昆如夢初醒,倏地從半開的縫隙處跳出。荀裕反應過來,阿昆已到外頭。
一封黃紙信函如飛鏢從門縫處射進來,正好落在荀裕腳下,隨即,門重重關上,再無絲毫縫隙。
阿昆一刀砍掉青銅燭臺,見石門已閉,機關盡毀,收刀而立。
利箭穿腸而過,阿昆抽搐似的顫了顫,雙眼卻一動不動盯著不遠處眼睛赤紅的鐵面人。阿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