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抱著槍,連從一層到個二層都抱著槍,槍像是長在我們身上的皮癬、爛襠和臭蟲蝨子,因為誰都不知道你從二層到一層小個便的時候日軍會不會也痙攣一下子,猛地打來。
阿譯在寫日記,他寫日記的樣子真討厭,茫茫然地望著空,忽然咬咬筆頭子,然後抽抽似地寫下幾個字——而我一向認為咬筆頭子這種事是某些寫不出東西的傢伙在相機面前做出的表演。唉,他和死啦死啦一樣在偷竊,只不過偷得遠沒有我們那位團長有趣。
除去等死找死捱餓挨渴。南天門上的日子真是很難打發,有時酷熱飢渴惡臭和絕望混在一起,你就想日本鬼子日本爺爺,再衝過來一次吧,你甚至會有這樣荒唐的想法,如果他們現在衝來,你就先向他們投降再決一死戰,或者死了之後再投降,可他們永遠不在你想他們來時來。
阿譯在寫日記,不咬筆頭子了。進入了,不做表演了。
在這樣的日子裡我們很羨慕阿譯。因為他一直記日記,他有事做。我肯定他沒什麼可記地,不是小瞧他的精神世界,而是他永遠有別人會偷看他日記的疑心,於是盡記些別人只管看去的話。
阿譯起身了,先把本合上。狐疑地掃視,沒人在看他,再把本收入包裡。後來他走開了,鬼知道他要去忙什麼。
阿譯進入了側室,不辣使了個眼色,我們連滾帶爬地撲向阿譯的包。
這倒也沒錯,我們正在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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