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的事闕祤大抵猜到了,卻也沒有出言打斷他,仍是靜靜聽著。
“後來陳叔被他的師父派出去到另一個海島去找珍奇的藥材,他的師父年紀大了,最滿意的便是他這個既聰明又有仁心的徒兒,便說等他回來了,就把那藥鋪傳給他。”鬱子珩看了眼闕祤平靜無波的臉,繼續道,“陳叔很高興,臨行前迫不及待地把這個訊息告訴了那位姑娘,說等他回來繼承了藥鋪,便要去姑娘家裡提親。姑娘本也對他有意,滿心歡喜地應了下來,還在他走的那日偷偷來送他。”
這島上天氣炎熱,這般泡在熱水裡時間久了還真有些受不住,力氣恢復了不少,頭卻有些犯暈。闕祤捧水洗了把臉,順勢抹去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閉目靠在浴桶邊沿。
解暑的涼茶早就備下了,鬱子珩起身走到放茶點的地方,把茶壺茶杯都拿過來,倒了一杯遞過去,“過了三個月,陳叔總算回來了,他匆忙把藥材送回藥鋪,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惦記著要去見那位姑娘一面,卻在路上便聽說了那位姑娘已嫁做人婦的訊息。”
闕祤聽到他倒茶的動靜,睜眼瞧見茶已經遞到了眼前,道了聲謝接過來。微有些清涼又帶著甘甜味道的茶水喝進去,讓他舒服了不少,也有心情多說上兩句話了。他雙手捧著涼絲絲的茶杯,道:“嫁的正是林長老?”
鬱子珩淺啜了一口茶,嗯了一聲,“你是不是覺得這事要怪也是怪那姑娘沒能信守誓約,怪不到林長老頭上?”
“女子不同男子,自是多了許多的不得已,我一個局外人,不作妄論。”
鬱子珩笑笑,“你倒是會說話。”
“然後呢?”闕祤問道。
“若陳叔與林長老是不相識的陌生人,那倒不妨鬧上一鬧,可他們兩個人偏生又是稱兄道弟的關係,這便不好辦了。”鬱子珩輕輕晃了晃茶杯,“陳叔的父親很早便意外過世了,打那之後母親的身體就不太爽利,他家裡全靠著遠近親朋幫襯著,出力最大的便是林長老的父親;後來林長老的父親不知害了什麼急症兇險得緊,也是陳叔兩日兩夜沒閤眼,又是施針又是灌藥地把一條人命給搶了回來。因而得知心上人嫁的是林長老時,陳叔可說得上是心灰意冷了。”
闕祤喝乾了涼茶,眼睛有意無意地又瞟向茶壺,“既然是好兄弟,林長老又為何要橫刀奪愛?”
鬱子珩留意到他的動作,接過他手上茶杯放下,“一次不能喝太多,當心淡了藥性。”
闕祤揉揉鼻子,舔了下嘴唇沒應聲。
“林長老並不知他與那姑娘中間的那些事,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那麼答應了。”鬱子珩道,“姑娘的兄長先天不足,多年藥物也未能調好,後來竟是臥床不起了,家裡便急著為他沖喜。說來本該是為他娶一房媳婦的,可一是他整日清醒的時候甚少,二是他這情況遠近都知道,也沒哪家捨得把姑娘嫁過去,便只好苦了他那妹子了。”
闕祤惋惜地嘆了口氣。
“陳叔有苦沒處說,一次喝多了便到林長老那裡大鬧了一場,林長老才知道他們二人早已私定了終身,那時的心情可謂是複雜了。酒醒後陳叔驚覺這樣做豈不是要害了那姑娘,又趕著去解釋去道歉,林長老卻說不在意,表示自己會對結髮之妻好的。”
闕祤見他一副沒說完的樣子,道:“後來又有變故?”
鬱子珩點了下頭,“林長老這保證一直留在陳叔心裡,沒等這話在他心裡涼了,那嫁過去的姑娘竟先他兄長一步去了,那不過是到了林府的第二個年頭。”
☆、無心之舉
林長老的脾氣秉性闕祤不敢說十分了解,可這段日子下來也能摸出個七七八八了,怎麼看他都不像是個會憐香惜玉哄女人開心的人,也難怪林夫人會早早辭世,多半是鬱鬱而終了。
“林夫人嫁過去後身子便大不如前,直到過世也沒給林家留下一男半女。”鬱子珩又幫著闕祤換了小半桶的熱水,“那時陳叔日日到林府去叫罵,林長老縱是於心有愧,也給他罵出了三分火來,兩個人打那之後就爭吵著過了這麼一輩子。”
闕祤又抹了把臉,覺得自己皮都要被泡皺了,“陳叔便一直未娶?”
鬱子珩點了下頭,“林長老也未再續絃。”
“鬥來鬥去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無聊。”闕祤道。
鬱子珩本還等著他問後來兩個人為什麼都進了尋教,可闕祤卻沒再問,他也就不好自顧自往下說,當下將話題轉到別處,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起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約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鬱子珩站了起來,“行了,出來吧。”
已經昏昏欲睡的闕祤聞言立時清醒了不少,扶著浴桶邊沿緩緩起身,道:“我能再喝一杯涼茶麼?”
鬱子珩好笑地搖搖頭,只幫他倒了半杯涼茶,“這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不過你剛從熱水裡出來,還是別喝太多為妙。”
“多謝教主。”闕祤捧過茶杯,像是怕喝完了就沒了一樣,小口小口地抿著。
鬱子珩越看越想笑,便把視線轉向別處,無意間瞥見他的右肩,一時又定住了。
白色的底衣被水浸透,緊緊地貼在他瘦削的身體上,肩頭有什麼圖案透過衣衫顯現出來,可惜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闕祤還沒從涼茶已經沒了的遺憾中回過神,很是不捨地看了眼空杯子,剛想跨出浴桶把杯子送回去,一抬頭就對上了鬱子珩專注又好奇的目光。
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闕祤明白了他為何會如此,半偏過身體咳了一聲,“教主……”
鬱子珩輕挑了下眉,從他手裡拿回茶杯,“是什麼?”
“只是一團刺青。”闕祤從浴桶裡出來,背對著他。
煦湖島雖說很大,可到底不及中原地廣物博,這刺青一物,鬱子珩便是隻在書上讀到過,自己則從未親眼見過的,煦湖島上也沒人有這門手藝。他這邊惦記得心癢癢,那頭闕祤卻是一副不願多言的樣子,他便不好多問。放下杯子,順手從牆邊的木架上拿了張長毛巾披在闕祤肩頭,鬱子珩道:“剛離了熱水,當心著涼。你先把溼衣換下來,我去陳叔那邊問問,看你還需不需要再用什麼藥。”
目送他出去了,闕祤抓著毛巾的一角,有些頭疼地在寬木椅上坐了下來。
和尋教的人走得近了,到底是好是壞,如今他說不準了。這的確可以讓他在這裡的日子好過一些,可受了他們的恩惠,與他們生了情分,日後再要走,怕是不需要他們強留,便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一關了。
他用毛巾胡亂擦了一把臉,長長嘆出了一口氣來。
按照陳叔的吩咐,闕祤每日都要泡上一個時辰的澡,早晚各一次藥,半個月後,真地覺得身體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