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臉上可算晴了,之前何故煩惱?”
林沖嘆氣道:“陸兄,這話我只與你說。我自幼習文練武,本想報效國家,博得個顯身揚名,方不負男兒八尺之軀,可惜空有一身本事,卻不遇明主,屈沈在小人之下,受這般腌臢的氣!”
陸謙驚疑地說:“兄長何出此言?如今禁軍中雖有幾個教頭,誰不知兄長的本領是第一?我看高太尉也高看兄長一眼,對兄長不像對其他人那般嚴厲,少有訓斥,兄長小心伺候著,定然升遷有望!何必慨嘆‘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
林沖心事難言,只是不住搖頭。
陸謙問了幾句見撬不出來,便也不再多探,領著林沖便來到高高的樊樓門前,上了兩層的磚石臺階,進了雕畫精美的酒樓。
陸謙對過賣說:“要一間濟楚閣兒,酒果都要鮮潔。”
林沖忙道:“陸兄,我們往常一向是在下面坐的,今日也只在下面坐坐便了,倒也悠閒自在。”
陸謙笑道:“兄長不必多想,我們雖比不得那些富商,好歹也是有職位在身,今日便上去受用一番又有何不可?今日在雅間好好與哥哥散悶便是!”
過賣笑著說:“貴人請往上面走!有上好的雅間酒菜!”
兩人被那伶俐的過賣引著直上三樓,過賣走到最裡面一間閣兒門前,開啟房門,林沖往裡一看,立刻就變了臉色,轉身就要走,卻被身後的陸謙抵住腰眼,說:“啊呀兄長,好好地為什麼轉身就走?這麼不願意與小弟飲酒麼?”
林沖對著朋友不便使強,只得說:“陸兄,我忽然想起有一件事要辦,今日少陪了。”
酒桌後面那年少郎君幾步跑到林沖身後,一把抱住他的腰,說:“林沖,我今日好意擺酒給你賠禮,你怎麼連話也不與我說一句,本衙內連和你說話都不配麼?”
陸謙也攔著林沖,道:“既然衙內有心,兄長好歹坐坐,不然太尉面上須不好看。”
林沖一聽他提到高太尉,腳步便有些遲疑,離去的勢頭也不那麼猛了,猶豫著便被兩個人推拉進了房間裡。
高玉和陸謙將林沖強按著坐在了上首,兩人一左一右相陪。
高玉一雙眼睛直往林沖身上瞟,笑問:“林教頭,我今日特意置酒與你賠話,你可莫要再惱了。你素日喜歡吃些什麼?就讓他們送上來,你吃得開心,我才開心,我再陪你好好喝幾杯酒,你就饒了我吧!”
林沖聽著他這幾句話,怎麼聽怎麼覺得身上發冷,定了定神禮貌但卻冷淡地說:“衙內不必客氣,過去的事便過去好了,不知者不怪。衙內安坐,林沖告辭了。”
高玉見他站起來又要走,連忙兩手抱住他的胳膊身子往下墜,死命拉住,委屈地道:“你還說不惱?若是真的不惱,怎的連一杯酒都不肯同我喝?你莫要走,若是走了就還是在惱我,我再不答應的!我花花太歲……我高衙內今日若是不能與你把酒言歡,誓不肯罷休的!”
林沖冷眼看著這小白臉,心道這位太尉公子腦子沒出問題吧?他調戲了自己的娘子,還想與自己暢飲歡笑,說出的話又不倫不類,真是糊塗透頂不學無術!像這樣的酒囊飯袋卻高居於自己的頭頂,自己則只能屈膝隱忍,天道何其不公!
林沖坐下來冷聲道:“衙內到底要如何?”
高玉見他又坐了下來,立刻喜笑顏開,道:“我只是想和你吃一頓飯再聊聊天,你且說你喜歡吃什麼?”
“隨便。”
高玉央求了好一會兒,林沖只是不說,高玉有些沒轍地看向陸謙,陸謙只得笑著說:“衙內,教頭最喜歡吃魚蝦河鮮,雞鴨也吃得,豬肉羊肉倒罷了。”
高玉聽了眼睛一亮,立刻一迭聲地吩咐過賣:“快將你們最好的魚蝦蚌蟹都拿上來,再要一盆龍鳳羹,一盤八寶肥鴨,再要一壺花雕,快快送上來!”
過賣殷勤地連聲應著,最後還加了一句:“衙內,今兒有新到的河豚,您和教頭要不要上一隻?”
高玉鳳眼一瞪,道:“我與教頭今日第一次相會,怎麼能吃那要命的東西?河豚雖好,也要有命吃才行,衙內我龍肝鳳膽還沒吃到嘴裡,先不想冒險!快去快去!”
過賣連忙出去傳菜。
高玉見過賣關上門出去了,便巴在林沖身上,千教頭萬武師地央告,只求林沖不要生自己的氣,還說自從那天一見便仰慕林沖風度,願意和他結為異性兄弟,從此朝夕追陪,情同骨肉,要林沖千萬別嫌棄。
林沖聽著他在自己耳邊不住羅唣,只覺得萬分不耐,但高衙內好言好語地說話,自己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只能強忍著厭煩坐在那裡聽著,卻一句話也不回答,只不時用眼鋒掃向陸謙。
這時酒菜一樣樣送上來,高玉見林沖坐在那裡不動,抿嘴一笑便抄起筷子夾起盤裡的魚肉蝦仁放在他面前的小碗裡,說:“教頭多少吃一些,別餓壞了肚子。你自從坐在這裡就一眼也不看我,不肯理我一理,只顧甩臉子給人瞧,讓人好不難受,這酒菜你好歹吃一點,也不枉了咱們酒樓相會。人家好可憐,前兩天幾次三番派人請你吃酒,你卻理也不理,今日陸虞候一邀你,你便出來了,好不厚彼薄此!人家一想就傷心!教頭,你快吃啊,你不吃怎見得不怪我了?”
林沖被他纏不過,只得提起筷子敷衍著吃了幾口。這時陸謙告了聲“解手”,便出去了。
高玉見他張開嘴吃東西,好像看到什麼好看的圖景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動著的嘴唇,彷彿覺得林沖咀嚼食物的樣子特別動人,巴不得自己也被他吃下去一樣。
林沖有一會兒沒聽到他說話,心中有些詫異,便向他望了一眼,這一眼可讓林沖從心裡往外膩歪,只見高玉一臉花痴的表情看著自己,就像發春夢的少女一樣。
高玉這時竟伸出手去摸林沖的臉,痴痴迷迷地說:“好個豹子頭,長得真是威風強健!”
林沖見他雪白帶著香氣的手摸了上來,頓時脊背發毛,連忙一扭臉躲了開去,壓住火氣道:“衙內請尊重!林某不是貓兒狗兒!”
高玉眼泛桃花吃吃地笑著說:“我自然曉得教頭厲害得很,哪敢將你當小貓小狗?我知道你是一頭老虎,瞧你的胸膛多麼厚實硬朗,摸上去就像石頭一樣,可惜隔著衣服摸得不夠爽快,若是能直接摸到那硬實的皮肉,那可就太好了。林沖,自從那一日我見了你,就再也放你不下,睡裡夢裡都是你,我想你比想任何一個小娘子都厲害,你若是和我好,我保你今後順風順水,高官厚祿榮華富貴!”
林沖被他亂摸著胸腹,再一聽他這些話,哪還不明白高玉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他頓時胸中一股怒火上升,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拉脫了高衙內的手,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