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亭的馬車已經候在宅邸偏門,鍾雪麟一行人上了車,馬車便飛快地跑起來。
“槐亭,去西邊竹林。”鍾雪麟喊道。
槐亭應了一聲,馬車拐了個彎,不一會便來到竹林邊上。
一條白色猛獸從林中竄出,矯捷的身形躍上瓦片房頂,輕盈地向廟宇的方向馳去。
槐亭訝然,卻見鍾雪麟只是輕笑,便也不好再問。
沒多久,周白澤抱著皇帝,身後跟著曹準、初兒和馨兒出現在視線裡。
曹準見了槐亭,一臉驚異,道:“槐亭姑娘特意趕來搭救,曹某感激不盡!”
槐亭抿嘴笑笑,道:“是主子救了你們,槐亭不敢邀功。”
曹準看了鍾雪麟臉上的面具一陣,才醒悟過來,“鍾……”
“終於出來了,我們這就走吧。林公子,你的傷勢如何了?”鍾雪麟搶白道。
皇帝道:“不礙事。”
馬車載著幾人,一路向西行,行了不到一個時辰,皇帝就陷入了昏厥,一張臉煞白如紙,冷汗連連。
鍾雪麟撕開皇帝的衣服,皺著眉審視了一番說道:“剛才一番動作,傷口撕裂了,要上些止血藥。”
初兒在包裹中翻找了一陣,道:“止血藥沒有了,只帶了些金瘡藥。”
周白澤起身,說了句,“我去去就來。”接著翻身跳下車。
初兒和馨兒驚呼一聲,探出頭去看時早已沒了周白澤的身影。
初兒看著馨兒由衷地嘆道:“周公子真是好身手,人中豪傑!”
皇帝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
鍾雪麟道:“初兒,收拾東西,要下車了。”
馬車沒行多久便停了下來,鍾雪麟扶著皇帝下車。空地上停了七輛一模一樣的馬車,紋飾、規格、拉車的馬種都和眾人來時的馬車一模一樣。
八名男子從馬車上下來,走到槐亭面前俯身候命。
槐亭道:“戴上面具,即時出發。”
八名男子齊聲答了聲“是”,迅速從袖中掏出哭喪的花旦面譜戴在臉上,翻身上了馬車,一名男子上了眾人來時的車,從槐亭手中接過馬韁,一聲高呼,八輛馬車同時起動,向八個方向飛馳而去。
初兒和曹準拾了樹枝,把地上的車轍和腳印都掃亂了,槐亭從懷中掏出一枚碧色短竹笛,吹出幾聲婉轉的鳥鳴,不一會,蹄聲從遠及近,初兒看見來物,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是羊兒!槐亭姐姐,我們要騎羊兒走麼?”
槐亭笑笑,道:“再往北走便是草域,羊兒的行蹤很容易隱蔽,騎羊而行雖慢,但更安全。”
鍾雪麟摘了面具,抱著皇帝騎上羊背,這種羊身型很大,身體很壯實,載著兩個成年男子步履飛快。
皇帝有些無奈,靠在鍾雪麟懷中,幽幽地道:“朕身為一國之君,竟要騎羊逃亡,真是奇恥大辱。”
鍾雪麟笑道:“騎在羊背上的君王,普天下只有皇上一人。”
皇帝牽動嘴角,道了句“荒唐”,便合起了眼。
周白澤回城中買來了止血膏藥,一出城門便幻化為虎,跟著車轍一路向西,來到一片空地,車轍混亂,竟向八個方向延展開去。
周白澤一驚,沿著一個方向全力追去,沒一會便追上了一輛玄色馬車,車伕帶著面具,正在全力趕車。周白澤躍上車,發現車內空無一人,周白澤覺察到不對,鑽出車拉住車伕掀開面具,看見一張毫不相識的臉,這時周白澤才意識到自己被涮了。
“白龍!把林小公子還來!”周白澤仰天長嘯。
鍾雪麟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皇帝仰起頭詢問地看他。
鍾雪麟笑笑,道:“冬天來了。”
鍾雪麟一行人騎著羊穿越草原,時至黃昏,眼前出現一片人家。
槐亭尋到了一戶樸實的牧羊人家,他們願意提供一處空房給眾人落腳過夜。眾人把羊兒趕進草原,槐亭掏出竹笛吹了一串音符,羊兒哞叫一聲,往草原深處跑散了。
皇帝帶著傷奔波了一日,又是心驚又是疲累,早已支撐不住。鍾雪麟向主人家借了一床被褥為皇帝鋪了一個簡陋的床塌,皇帝一靠著枕頭就睡著了。
鍾雪麟看著皇帝眉心緊鎖的睡顏,心中痠痛,伸手輕輕地撫平皇帝的眉頭。
鍾雪麟早就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決定了的事,即便全世界都反對,也仍然要一意孤行。他就是這樣一副倔脾氣,自己明明就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非要逼皇上回京,皇上也不會遇上這樣的事,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皇上,對不起是臣錯了。”鍾雪麟輕輕地念道。
鍾雪麟安頓完皇帝走出來,槐亭迎上來,道:“主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明天就可以出發。”
鍾雪麟道:“然而汶城之患,不得不除,否則將釀成大禍。”
槐亭道:“汶城之患,小女有一計,不知當不當使。”
鍾雪麟點頭示意槐亭說下去,槐亭頓了頓答道:“小女可假扮成林小公子,混進知州府,劫持張知州要求釋放汶城人質,如此汶城禍患即可不攻自破。”
鍾雪麟沉吟片刻,隨即道:“我隨你一起去。”
槐亭看著鍾雪麟,道:“請主子相信槐亭,槐亭定能不辱使命。”
鍾雪麟搖搖頭,笑道:“我當然相信你,區區一個張延盛,自然不在話下。我擔心的是周白澤,此人對皇上虎視眈眈,乃是大患。”
商量好對策,鍾雪麟和槐亭在村裡買來兩匹馬,當夜便出發了。
皇帝夜間突然驚醒,額頭上冷汗淋漓,曹準趕忙迎上來,道:“皇上是夢魘了麼?臣去取些水來。”
皇帝有種不祥的預感,一把抓住曹準的衣袖,問道:“怎麼是你,淮昌呢?”
曹準答道:“鍾大人說要先解決汶城之事,現下已和槐亭姑娘回汶城去了。”
皇帝聽著曹準把鍾雪麟的計謀說了,臉色立刻陰下來,“快去,給朕備馬。”
曹準聞言一驚,當即跪在地上,道:“恕臣直言,皇上身負重傷,千萬不可再勞頓了!皇上若有什麼事,讓微臣去做便是!”
皇帝看著曹準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想起鍾雪麟那句“在乎”,嘆了一口氣,道:“昱敬,淮昌有危險。周白澤軟禁林公子五日,這事全城的人都知道,張延盛不可能不知道。然而知州府不僅沒有收斂,反而帶人質上街遊行。這說明張延盛並沒有受到要挾,他知道周白澤軟禁的不是林逸清,或者說,林逸清根本就在知州府內。”
曹準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鍾大人假扮林公子回汶城,豈不是自投羅網?”
“正是。昱敬,若朕沒記錯,此處離皖城不遠,你帶上此物,命吳枉速速搬兵救人。”
“是!”曹準收下令牌,衝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