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戲。那些厲害關係無法向趙佑安解釋,除了說一句放心,自己並沒有給趙佑安有力的保證,如何要他安心?何況兩個男人在一起本就驚世駭俗,他們身份差異又大,難怪趙佑安心裡會擔心害怕,甚至吃醋鬧彆扭。
玄昀在那一瞬看清了趙佑安的心意。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不是不願,而是不敢願。
只想著保他安全,給他一個簡單的空間。卻從沒想過,他也是有自尊有血性的男兒,需要的是一份平等坦誠的感情。
他不懂自己的心,自己又何嘗懂過他的心?
這樣思量,玄昀頓時釋然。轉而想到趙佑安是認死理一根筋的人,既然決定離開自己,那麼幾句話是根本不可能說服他的。威脅、發火只會激發他的逆反心,還是得用哀兵之策,先安撫他心中的不平,再慢慢把事情說清楚。這種時候急不得,要來軟的,要有耐心。
想通這一點,玄昀馬上換了一副楚楚可憐的面孔。果然,趙佑安至少願意把他的話聽完。
他打算把事情說開,沒想到話一出口,先在心裡掀起驚濤駭浪。十一年的酸甜苦辣蜂擁而至——那些難言的思念、那些無奈的隱忍、那些執著的守候,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害怕開口說出守護多年秘密的同時,也說出心底最深處的委屈和軟弱。
這時候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隔壁王嬸伸頭進來,看見他倆,笑道:“小云在啊?虎子也回來了!哎,你可算是回來了!小云在你家等了好幾天,每天都要去村頭望,就盼著見你。”
兩人轉頭,異口同聲地喊了一聲“王嬸”。然後,互相望望,又不約而同地避開頭。
趙佑安勉強笑道:“我今天才回來的……您有什麼事嗎?”
“我家做了饅頭,想著小云沒吃飯特意送過來。”王嬸挎著籃子蹴進小院。
玄昀客氣道:“讓您費心了。”
“不費心。你走了好多年,都當你不會回來了,沒想到還能看見你。這麼多年沒見,長成這樣了。你不知道,你走那會兒,虎子哭成啥樣,還病了好大一場。你們兄弟感情真好啊!”
玄昀看向趙佑安。趙佑安撇過頭當沒聽見。
王嬸叨唸了幾句,喝了杯茶才離開。
玄昀把她送出門。轉身正對上趙佑安瞪得溜圓的眼睛。
“我要在這裡住,總要有個身份。”他解釋道。
趙佑安怒道:“小云是你敷衍人的身份嗎?”
一絲無奈滑過他的眼眸,他平靜地道:“我是小云。”
趙佑安鼻頭一酸,道:“騙人。”
“我沒有騙你。”
“你以前為什麼不說?”
“我不能說。”
“那你現在就能說了?”
“本來也不能說,可是我想說。”
趙佑安聲音微微哽咽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玄昀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隻木頭雕的小蛟,遞到他面前,道:“你送我的。我一直都帶在身上。”
趙佑安接過小蛟。雕得很粗糙,表面倒十分光滑,顯然是經常被人把玩撫摸。
趙佑安的手顫抖起來,眼淚湧進眼眶。多年的掛念、這段時間的猜測、反反覆覆地希望又失望……勾起這些情緒的人就站在眼前,並且一直都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說不上是喜還是悲,整顆心被這人攪得翻天覆地,難受得經絡血脈糾結絞纏,無處安放。
為什麼要讓這人來主宰自己的心情?他說好就是好,他說壞就是壞。他不想認就不認,他想認也要隨著他。
一滴淚,順著趙佑安的臉頰滴落。滴在木頭小蛟的身上,如落花一般散開晶瑩的痕跡。
玄昀的心彷彿跟著那淚滑落,變得悵然。
“虎子哥。”他輕輕呼喚,徐徐抬起手。
趙佑安猛地推開他的手,拔腿衝出小院。
玄昀跟著追出去。
兩人你追我趕,在田間展開輕功飛奔。
聽著玄昀在身後不停地叫“虎子哥”,趙佑安的淚水決堤般流淌。他邊跑邊無聲地哭泣。心似下了一場大雨,傾斜如洪濤。雖然痛,卻是暢快。
玄昀見兩人跑到小時候常常玩耍的偏僻地方時,猝然躍起,撲到趙佑安身上。趙佑安身體一歪,摔倒在地。玄昀緊緊抱住他。兩人順著斜坡滾下去。
滾到坡下,玄昀把趙佑安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趙佑安一邊哭一邊叫道:“你以前都不認的,現在又想認了,你耍著我玩啊!我在你跟前那麼久,問了你多少次,你都不承認……我回家了,你來纏著我,說你是小云哄我跟你回去,你有沒有想過我?你們都當我是傻子!我再傻也有心的!你就拿著我的心當球踢!你有病啊!”
玄昀牢牢按住他,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雙眸漆黑深邃,猶如黑曜石折射出最瑰麗的霞色。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對,我是有病!你就是我的病!”
他惡狠狠地低頭吻住身下的人。然而雙唇相接時,卻比任何時候都溫柔。短短一霎,趙佑安感到彷彿被水包裹住,身體軟下來,似乎下一刻就會變成清泉隨他而去。
他輕聲開口,聲音如歌,微微低沉,帶了夢幻般的蠱惑:“我不認,是擔心你的安全。我認,是不想再讓你走。”
(四十四)兩情繾綣1
他輕聲開口,聲音如歌,微微低沉,帶了夢幻般的蠱惑:“我不認,是擔心你的安全。我認,是不想再讓你走。”
趙佑安惡狠狠地瞪著他,眼淚卻在不停地流。玄昀美麗的面孔越來越模糊。
一個大老爺們哭成這樣,真丟人。
他胡亂擦去眼淚,哽咽道: “我猜過好多次你是小云。我以為……你不肯認我,是怕我給你丟人……”
玄昀雙手捧著他的腦袋,凝視他的眼睛,堅定地道:“對不起,是我沒有對你說清楚,讓你有誤會。從今天起,我會把所有事情都說清楚,不再讓你亂猜。你……願不願意聽?”
玄昀的話像有魔力一般,趙佑安澎湃的心境漸漸平靜下來。雖然是埋怨他,卻無法真的放手。老人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個人便是自己命定的冤孽吧。
玄昀又輕聲問道:“你願意聽我解釋嗎?”
趙佑安點點頭。玄昀展顏一笑,抱著他使勁親了幾口。
這一笑,給陰冷的黃昏染上了瑰麗的神采,燦爛的容光令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
趙佑安在心裡哀嘆。這人真是禍害,只是一個笑容就讓自己無法抗拒,剛才還氣得想打人,現在就忍不住心軟了。
玄昀從地上站起身,伸手把趙佑安拉起來,替他攏攏鬢髮,拍打身上的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