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下場。
雖說對不住她,但是她按照劇本,一心追隨瑞文,被頻頻拒絕後,傷心落髮,出家為尼是最好的歸宿了。
再者,我身邊的人……憑著我對他的瞭解,他笑得淡定自若,內心已經掀起了驚天駭浪,上一次我見他這樣,還是少時我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一個無名小卒傷到,至於後來……不說也罷。
我藉著長袖的遮掩,輕輕拍了拍瑞文猙起的手背,對蕭翎道:“蕭盟主說笑了,我一個人閒散慣了,令千金跟著我只會受累。”
“是嗎,”他轉向瑞文,“據我所知,你與顏公子十餘年來形影不離,江湖都說,既見白衣必遇玄裳。”
怎麼把我們說得跟黑白無常似的,就不能起些雙壁之類的好聽的名號。
瑞文眯起眼睛,薄唇上揚:“令千金如何與我相比。”
我趕緊低咳一聲,他裝作沒聽見,繼續笑吟吟道:“這世間,除了我,還有誰有資格站在他身側。”
在蕭翎震驚的目光中,我恨不得一把遮住臉。你清醒一點,你站得不是我身側,是我的對立面啊。
蕭翎到底是老江湖,眼色中的詫異一閃而過,繼而撫掌大笑。
“好好好,武林盟交給你們這般出色的年輕人我也就放心了。”
我面無表情地端坐。
蕭翎真是一環接一環地在害我的命,這話說出來,隨便一個聽牆角的傳出去都會變成我將接任下一屆武林盟主。那些摩拳擦掌,對武林大會躍躍欲試的中流砥柱豈能放過我。
瑞文起身道:“恐怕要辜負你的期望了,我們意在山水不在強權。”
蕭翎不甚在意,而是對我道。
“記住你的話,能者居上。”
走出大廳,我對瑞文道:“記住了嗎,蕭盟主的教誨,能者居上。”
他揚眉:“你對我說?”
“不然呢?”我道,“你非池中物,你我心中皆明曉。”
“那也要看是哪座池,若是你這座……”
“嗯?”
“嗯什麼,”他道,“你既然有自知之明,就該少管閒事,沒有能力還不乖乖躲在我的羽翼下。”
我停下腳步,仰首望向天邊的流雲與褐紅的霞光。
“瑞文你當知曉,有時不是想與不想,而是行與不行。”
如果能重來,我也想在你的手下做一個恣意妄為的反派角色,可惜不行,至少這輩子你我無緣。
他嗤笑:“想不到人人敬仰的段大俠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
“盡會說我,”我問他,“你呢?”
“我自然……”他啞聲道,“嘗試過。”
我但笑不語。我們自小一同長大,如蕭翎所言,十餘年來形影不離,他做了些什麼,沒做什麼,我心知肚明。
然而,我沒有點破的打算。
畢竟暴風雨前的寧靜總是彌足珍貴的。
我岔開話題道:“試與不試並不重要。”
他道:“什麼才重要?”
我道:“重要的是,我們久立於別人門前,被人看到多不好。”
他笑:“原來你也好面子。”
“我好的可不止面子。”我眨眼。
他微微點頭,接道:“還有色。”
4
我面上青紅交織,忍了忍沒忍住,在他胸膛上擂上一拳。
他按下我的手掌,微微一笑,柔聲道:“我知道,你好的是天道正義。”
我不好意思地抽回手,他把我想的太高尚了,其實我方才想說的是桂花糕。
有那麼一瞬間,我心懷愧疚,瑞文心志高遠,作為他的對手我卻胸無大志,實在對不住他的期望。
我不由暗示道:“你不要總把我想的太好,我終究只是一介凡人。”
他看著我道:“你在害怕什麼?”
我語塞。
他握住我的手:“無需害怕,無論如何我總會幫你。”
然而他不明白,我的害怕皆是因他而起就如同他的煩惱皆是因我而起。
行至中庭,我見花團錦簇,微風和煦,心中快意,撿起一根樹枝對瑞文笑道:“我們許久不曾比試了。”
他亦撿起一根枝椏:“你想自取其辱,我不阻止。”
我挑腕,他壓肘,兩人都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功力,比起切磋更像是小孩子打架。
我們默契地使用最基本的招數,你來我往,打的不分上下,那些暗中窺探的視線逐一撤去,只餘下一道目光炯炯地照著我們,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鬧了一會兒,我收起玩心,隨手掂著樹枝道:“再過幾日我們便能回去了。”
他沒有應聲,若有所思地看向枝頭綻開的花朵。
距武林大會不足三日,另一個大會率先開啟了。
飛刀門門主的寶貝孫女,詹廷芳的比武招親。
瑞文道:“你現在報名為時不晚。”
“免了,”我道,“既然沒有那份心思何苦去湊熱鬧。”
“你沒有可不代表旁人沒有。”
“我只管好我自己。”
“你確定?”
“確定。”
我說得斬釘截鐵,未料到麻煩來得如此之快。這天下午,我收到一份信箋,娟秀的字型無聲訴說著主人的殷殷期盼。
我手一揚,飄香的信封便在明亮的火光下燃燒殆盡。
“不拆開看看?”瑞文問。
“眼不見,心不靜。”我告訴他。
顯然我仍舊是低估了詹姑娘的執著,第二天,我在廊下被泫然欲泣的詹廷芳攔下時,已然避無可避。
“段大俠……”
幽怨的語調,委屈的眼神,都令我如臨大敵。
我下意識地尋找瑞文的身影,偏偏他嫌身上出了汗,回房沐浴更衣了。
眼下,我唯有隻身應戰,且戰且退了。
“詹姑娘別來無恙。”我禮貌而疏遠道。
“叫人家廷芳啦。”她絞了絞手帕,咬著下唇看我。
我硬著頭皮又道了一聲:“廷芳姑娘。”
她上前一步,嬌嗔道:“都是熟人,這麼見外做什麼。”
我後退一步:“男女授受不親。”
“迂腐,”她瞪了我一眼,又趕忙擺出笑臉,“我是說段大俠風度翩翩。”
我開始懷疑她是掐準瑞文不在,故意在這守株待兔的。
“你收到我的信了嗎?”她問。
我如實道:“收到了,但沒來得及看。”
“為何?”
“被火燒了。”
詹廷芳氣惱道:“又是他壞我好事。”
我不敢猜測這個他指的是誰,決定裝傻充愣到底,問道:“想來詹姑娘有要事在身,段某不便打擾,這便……”
“等等,”她打斷我,“段大俠明日會來參加我的比武招親吧?”
“……”
說得這般直白,我躲都沒法躲,瑞文啊瑞文,你為何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