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不耐煩道:“你又是個什麼東西?輪得到你在老子這裡說三道四!”
沒了眼鏡有就看不清楚了,許望舒伏在地上,雙手在附近摸索著。好不容易摸到金屬材質的鏡框,剛要拾起,手上突然傳來一股劇痛,一隻腳毫不留情地踩在他手背上,手心被迫壓在剛剛準備拿起的鏡框上,破碎的鏡片隨即扎入掌心,鑽心的疼。
許望舒一時糊塗了,他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和事佬,哪裡得罪了這些人,要被這樣對待?
樊文傑喊了一聲,“許老師!”,就要上去跟這幫人千架。
許望舒連忙呵止:“小杰!別衝動!”
鮮血從他的掌心流出,樊文傑急得滿臉通紅,卻不敢違背老師的命令。
邱檸對著一隻腳還踩著許望舒手的醉漢,慌亂地威脅道:“你這麼做,不怕我……我告訴張雲珂嗎?”
男人似乎真的喝多了,大笑了一聲,咬牙切齒道:“你不提張雲珂還好,他一心血來潮,斷了我多少財路?嗯?”
醉漢說著,腳上又用了些力,許望舒疼得直冒冷汗。
正在僵持之時,飯店老闆終於出現,似乎認識這幫人,跟醉漢身邊的人嘀咕了兩句。隨從看上去還算清醒,點了點頭,立刻又喊了另一個隨從,架著過於激動的男人離開。這幫蠻不講理、隨意傷人的人就這麼揚長而去了。
許望舒還想著,這飯店老闆面子真大。
掌心是皮外傷,許望舒一大男人也不想因為這點小傷去醫院掛號。邱檸從老闆那兒要了醫藥箱,幫他做了簡單的包紮。許望舒還暗自慶幸邱檸是學醫的。
邱檸和樊文傑一定要帶他重新去配一副眼鏡。他一個人哪拗得過兩個人,不過也確實,沒眼鏡,什麼都看不清了。
配了新眼鏡後,邱檸還不放心,又去藥店買了消炎藥和藥膏,並再三囑咐了許望舒換藥的注意事項。就這樣,邱檸依舊過意不去,一個勁兒地道歉。
許望舒笑道:“這下咱倆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邱檸這才抱歉地笑了笑,和樊文傑回學校。
許望舒拎著裝藥的小袋子,搭上公交車,一路聽著歌。下了車,他一邊走,一邊哼著小曲,早就把手上的傷忘得一千二淨。
還沒到家,許望舒遠遠地聞到熟悉的菸草味,再靠近點兒,果然看到葉博一個人坐在他家門口的臺階上抽菸。
“怎麼又抽上了啊。”
葉博見他來了,立刻站起來,掐滅了煙,笑道:“一個人太無聊了。”
“來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許望舒右手有傷,只好用左手在口袋裡摸鑰匙。
“想來……就來了。”葉博倒是難得的語氣平和,“你的手,嚴重嗎?”
許望舒一頓,隨即笑著推開門,“沒事,不小心碰到的。”
葉博看了他一眼,沒吭聲,許望舒走在前面,只聽跟在身後的人說:“傷的是右手,會不會不方便?”
許望舒笑道:“是在關心我嗎?”
葉博臉一紅,“是的。”
沒料到對方這麼爽快就承認了,許望舒一時不知如何接話。他想了想,“也不知道你在外面坐多長時間了,晚上還是有點涼的。”說著,他伸出左手,拉住葉博的手。
手心傳遞出的溫度讓許望舒一驚,“怎麼這麼燙!”他這才明白,葉博的臉紅並不是因為害羞。
“怎麼搞的?生病了也不吭一聲!你這傢伙,讓我怎麼說你好!”許望舒說著就去燒水。
葉博一把拉住他,“把手給我看看。”
許望舒忙說:“沒事的,小傷。”
葉博卻不鬆手。無奈之下,許望舒只得坐下來。
紗布被一層層開啟,葉博的手很燙,握在手上的溫度彷彿能燒著,許望舒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手心有幾道顯眼的血口子,嫩肉有一點點地外翻,還有更多零零碎碎的小口子。葉博看著,下顎骨動了動,似乎在壓抑心中的怒氣。他低著頭,“你受苦了。”
許望舒解釋道:“我自己不小心劃到的,別擔心。”
葉博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你別騙我了,潘巖飛都告訴我了。”
許望舒一愣,“潘巖飛是誰?”
“魯菜館的老闆,我朋友。”
許望舒:“……”
圓圓的後腦勺在眼底一下下輕微地挪動,看著小心翼翼替自己上藥的人,想著對方還發著高燒,許望舒心裡一動,一隻手捧著葉博有些燙的臉頰,“我真的沒事,倒是你,燒成這樣了,就別擔心我了。”
葉博笑著,眼底卻看不出什麼高興的情緒。
許望舒覺得有些奇怪,“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葉博從藥箱翻出紗布,幫他重新包紮,“之前跟你說過的,我們不想做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了,難免動了一部分人的乳酪。不服氣的人很多,珂哥平息了那幫老傢伙,還有一部分中層也不滿意,安撫起來反而麻煩。”
許望舒揉了揉青年的軟發,“自古以來的改革都是要流血犧牲的,不過……我相信你們會平穩度過。”
“為什麼?”
“因為你聰明啊。”
葉博替他包紮好傷口,眼底終於有了笑意,“少來。”
許望舒順手從還沒關的藥箱找到體溫計,“來,量一下。”
葉博卻往後退一步,一臉拒絕,“不要。”
“乖啊,不量一下怎麼知道該不該吃退燒藥呢。”
葉博抿著嘴,站著一動不動,就是不接許望舒手裡的體溫計。
許望舒無奈地把手貼在他額頭上,嘆了口氣,“不量我也知道你得吃退燒藥了。”說完,他便去廚房燒水,命人把藥吃了。
葉博的臉通紅,撥出的氣都是熱的,身體卻強撐著不倒,不表現出任何不舒服的樣子。許望舒心裡不是滋味,又命令葉博躺床上不許再折騰了。葉博這會兒倒是聽話,直直地躺在床上。
許望舒剛要出去洗漱,葉博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兒?”
“刷牙洗澡啊。”
葉博猶豫了一下,“快點回來,我不想一個人。”
許望舒點頭答應,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澡回來。葉博還是直直地躺著,眼睛睜得老大。
許望舒嘆了口氣,“你是不是有心事?”
葉博沒回答,只是問:“你有沒有特別想見,又不敢見的人?”
許望舒想了半天,搖了搖頭。
葉博喃喃道:“好累啊。”
許望舒把人抱在懷裡,“你生病了,當然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可是一覺醒來,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不會變的。”
“世界是不會變,但是你看世界的方式就不能變一下嗎?”
葉博輕笑了一聲,“我這種人很不堪吧,根本沒臉去見想見的人。”
許望舒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