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領把人往外拽。那虎口處的疼痛鑽心,沈澤川一雙眼卻叫蕭馳野記得清清楚楚。
“公子!”朝暉策馬大呼。
蕭馳野側頭,看見他大哥也在馬上,已經翻身下馬,疾步而來。他在這剎那之間,只覺得羞愧難當,彷彿是被人扒去了外皮,打回了一無是處的原形。
蕭既明單膝著地,沈澤川當即鬆口。蕭馳野虎口血肉模糊,牙印深刻。
“怎麼動起了手來?”朝暉緊追其後,看見那傷。
“把人關回去。”蕭既明沉聲說道。
朝暉一把拎起沈澤川就往門內去。
“公子酒醉。”蕭既明看向小旗,說,“今夜之事,便不要外傳了,皇上那裡我自會請罪。”
小旗給他連磕幾個頭,連連說:“全憑世子安排!”
蕭既明站起身。朝暉已經把人丟了回去,見狀對小旗說:“今夜辛苦各位禁軍兄弟,把公子安然無恙地送回了府中。冬夜守衛不容易,我請各位兄弟喝熱酒,還望諸位不要推辭。”
小旗豈敢說不,識趣地應聲。
蕭既明才看向蕭馳野,卻一言不發。
蕭馳野手上血也沒擦,想說什麼,卻見他大哥已經轉身上了馬。
“大哥。”
蕭馳野喃喃地喚。
蕭既明聽見了,卻打馬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閱
第11章 新歲
沈澤川的鐐銬被解開,他活動著手腕,聽小旗呶呶不休地抱怨著。紀綱推著獨輪車手腳麻利地卸完禁軍的酒水,頭上裹著粗布挪過來。
小旗吩咐紀綱春前把院子收拾乾淨,又往外邊去,要叮囑今夜的守衛小隊不許外傳。
“傷著沒有?”紀綱拉著沈澤川的手臂。
“沒有。”沈澤川抬手擦了脖頸,這裡被蕭馳野卡出了痕跡。他說,“師父。”
紀綱說:“哪裡痛?”
沈澤川搖頭,思量片刻,說:“他的外家功夫剛猛,拳腳強勁。我覺得熟悉。”
紀綱燒燬的面容上露出驚愕,說:“咱們紀家拳,沒有往外邊傳過。”
“他一出手,我便不敢再應。”沈澤川嘴裡似乎還帶著血味,他用舌尖舔舐著牙尖,又想了一會兒,說,“怕他看出什麼端倪,所以沒敢動真格。只是撒潑耍賴也沒將他哄過去,師父,他怎麼這般恨我?先生談及時政,他此刻更恨的不該是以太后為首的外戚嗎。”
“渾小子醉酒!”紀綱惡道,“柿子挑軟的捏,只能找你了!”
沈澤川晃出自己的左手:“他在找這個,師父認得嗎?”
那掌心裡靜靜地躺著個陳舊磨損的骨扳指。
“軍中臂力強勁者常使大弓,拉弦須得戴著這種扳指。”紀綱端詳著扳指,說,“這樣的磨損,恐怕拉的還是離北鐵騎中的蒼天大弓。不過這個蕭二公子又不行軍打仗,他戴這個做什麼?”
蕭馳野悶頭睡了一覺,是被陸廣白給叫醒的。
“昨晚上你可以啊。”陸廣白也不避諱,坐在椅子上說,“才混了個差職,就去找人麻煩。我看既明剛出府,往宮裡去了。”
蕭馳野蒙著被子,喉嚨裡不舒服,說:“喝高了。”
“再過幾日,我們便都要離都了。”陸廣白語重心長,“你不能再這麼喝下去了,喝得功夫全廢,身體也垮了怎麼辦?”
蕭馳野沒回話。
陸廣白說:“昨晚在宴席上,他們那般誅你大哥的心,你也多少體諒他。他在離北軍務繁忙,心裡還惦記著你大嫂,如今又把你留在這裡,他不好受。阿野,人前誰不恭維著他,可各個都巴不得他哪次出陣別回來了。他為著這些人,還要年年帶兵奔赴戰場。他是不會說,可他總是血肉之軀,哪會不痛呢。”
蕭馳野掀開被子,長嘆一氣,說:“你說的這些我不明白麼?”
“你明白什麼?”陸廣白把手裡的蜜橘砸向蕭馳野,說,“明白還不起來給你大哥認個錯。”
蕭馳野接了蜜橘,坐起身。
陸廣白看他手上包著傷,沒忍住笑起來,坐椅上吃著橘子說:“招惹人家幹什麼?非得捱上一口才痛快!”
“我叫他唱個曲。”蕭馳野說,“他說我要他命。這人哪是什麼省油的燈。”
“你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跟個幽禁的囚犯在街上打架。幸好既明去的及時,不然今天又是滿城風雨。”陸廣白問,“傷得重嗎?”
蕭馳野抬手看了看,煩道:“他是屬狗的。”
蕭既明直到午後才回來,朝暉跟在後邊,見蕭馳野立在簷底下等。
“大哥。”蕭馳野說道。
蕭既明褪了大氅,朝暉接了。丫鬟捧著銅盆過來,蕭既明洗著手,沒搭理他。
朝暉回頭看他,說:“公子,今日不是去禁軍審查嗎?去拿了總督牌,晚上回來用飯吧。”
蕭馳野說:“大哥說去我就去。”
蕭既明拭著手,終於看向他,說:“昨晚沒讓你去,你不也照樣去了嗎?”
蕭馳野說:“跑反了,想回家的。”
蕭既明把帕子擱回銅盤裡,說:“去把牌子拿了,回來用飯。”
蕭馳野才出了門。
禁軍自打被撤了守都要務,從前的辦事房也變得門庭冷清。蕭馳野打馬過去,見著幾個短衣系纏袋的漢子圍坐一塊曬太陽擺龍門陣,又閒又懶的樣子,絲毫沒“軍”的彪悍之氣。
蕭馳野翻身下馬,提著馬鞭跨進院子。那院裡杵著顆禿頂松樹,積雪隨意地堆成堆,廊簷上掛著的冰稜子也沒人打,屋頂的瓦看著也該重整了。
窮啊。
蕭馳野繼續打量著四下,那牌匾上都掉漆了。他下了幾個臺階,到正堂,用馬鞭撩起了簾子,微微俯身進去了。
裡邊正圍爐搓花生的人頓時都轉過了頭來,瞧著蕭馳野。
蕭馳野在桌子上擱了馬鞭,提過椅子,自顧地坐下了,說:“都在呢。”
周圍的人“嘩啦”地全站起身,那花生殼在腳底下被踩得亂響。他們大部分是年過四十的老軍戶,在禁軍裡混久了,沒有別的本事,耍賴訛錢最拿手。如今見著蕭馳野,目光上上下下地先打量一通,再心懷鬼胎地各自相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