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熱鬧的地方,當然是在……”
無夢順著他挑眉的方向看去,‘憶塵樓’三字在街道中央顯眼到搔首弄姿。
“……”無夢不笑了,“你是想打聽訊息,還是隻想逛、青、樓?”
“自然是打聽訊息啊。”朱樓一本正經道,“只許你帶我去那藏心閣,還不許我去憶塵樓看看?”
“我……我那時喝醉了……”無夢有口難辯,見朱樓只露出一個腦袋,還在努力裝嚴肅的樣子,只得深吸一口氣道:“果真如此,那便依你。”
一人一魂一走進憶塵樓,頃刻被各種脂粉味、薰香味、上等酒菜的香氣包圍,只見樓中央搭了個臺子,用粉色的輕紗裝點的如夢似幻,臺下坐滿了豪飲暢談的男子,各色女子在人群中穿梭。臺子旁邊的階梯旋轉而上,二樓房間眾多,房門時不時開合,微露旖旎之聲,令人心馳盪漾。
無夢尋了張桌子坐了,立時有美人上前邀他點菜,無夢大手一揮,一口氣點了三四十道菜,喜得那美人連聲喚他大爺,臨走還暗送秋波。
朱樓意外的挑眉,無夢解釋道:“反正是虛幻之物,我就想過把點菜的癮……”
朱樓大笑道:“那要是這幻境做的太好,一會兒她們向你要銀兩,你打算怎麼辦?”
無夢愣了愣:“那……那我去把她叫回來!”
朱樓按住他:“在青樓裡點了東西還想退?再說了,你不是還有小金錠麼,怕什麼?”
無夢只好忐忑不安的坐下,而後四處觀望。上菜的速度出人意料的快,無夢不太餓,只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只露出個腦袋的朱樓聊天。
觥籌交錯間,臺上開演了,身著白衣的女子嫋嫋娜娜地上臺,朝著臺下盈盈一福,於一架古琴前坐下,伸出修長十指輕輕搭在琴絃上,周圍幾位女子持各色樂器替她伴奏,琴聲一起,四座皆靜,聽那古音綿長,其聲遼遠,其怨幽然,如同一絲絲長線繞著屋樑盤旋不去,女子開口唱道:
青絲長,纏情思,十載相思無人知。碧落黃泉,天涯尋遍,空餘痴恨畫滿紙。半壺酒敢咽?醉眼不辨星宮氏,臥更漏難眠,唯恐夜深君來遲,多少春秋成字,幾許花開如詩,誰問夢中歸去時,長守明月落空枝。
“長守明月落空枝……”無夢慢慢舉起身邊的酒杯,一飲而盡。
朱樓半截身子探出鈴鐺,趴在無夢腿上,捅了捅他道:“你看這白衣女子,是不是有些眼熟?”
無夢道:“你看哪個女子不眼熟?”
“嘖,這倒也是……不過這女子……”話還未說完,只見一個物件朝舞臺上飛去,堪堪擦過女子的臉頰,撞在牆上,頃刻間便摔得四分五裂。朱樓吃了一驚,忙一手捂住無夢的嘴以防他叫出聲來,環顧四周,卻見周圍人如看不見般依舊一副沉迷於樂聲的表情,那女子亦無反應,無事人般繼續彈琴。
“混賬東西,彈的什麼曲子,死不死活不活的,給老子換一首!不然,老子掀了你的破妓院!”
朱樓鬆開手輕聲道:“戲要開演了。”
無人應和,所有人似乎都已沉醉於樂聲中而不聞身外物。無夢看了一圈也沒找到那個聲音的源頭。
這時,“邦”的一聲,一個醉漢跳上臺子,他一頭雜發胡亂紮起,漏出幾撮,遮了大半個臉,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提了個酒桶,對那白衣姑娘道:“老子叫你換個曲子,你聽不到嗎?”
白衣姑娘彈琴如故,面上表情都不曾變過一分。
那醉漢大怒,幾步走到她身邊,似要訓斥,卻一下子愣住,湊上去看那女子的臉,嘻嘻笑起來,道:“美人,有幾分姿色,陪我喝一杯可好?”
見那女子沒有迴應,醉漢喃喃道:“對了,我的杯子摔壞了,沒有杯子了,你要賠我一個……一個杯子……哪裡有杯子……”
忽然眼睛一亮道:“有了!”
他一手撫上女子的嘴唇道:“檀口小杯,天下第一。”
說著就要將酒壺往女子口中倒。
朱樓嘖道:“這城裡的人……真會玩。”
無夢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不好,果然——“你去幫幫那個姑娘。”
“……”無夢狂搖頭。
“什麼人!”一道破空之聲傳來,無夢不及抬頭,忙朝旁邊一滾,伴隨著酒壺落地的脆響,身邊傳來一聲驚呼。
無夢側頭一看,卻見一直半縮在鈴鐺中的朱樓已經整個從鈴鐺中脫出,勉強算的上“觸地”的雙腳極不穩定的忽隱忽現,兩眼卻直瞪瞪的盯著臺子上。
“朱樓!”無夢喊了他一聲。
朱樓的眼睛還粘在臺子上,身體卻抖了一下,他舉起手,指向臺上。無夢順著他轉頭看去,那醉漢站在白衣女子身邊,已經轉過臉來,與其語氣不同,他的面容甚為清秀:粗眉斜飛,丹鳳細眼,唇角微彎。這是張極為熟悉的臉。
“妄非順?!”
聽到這名字,妄非順似乎有些吃驚地晃了晃腦袋:“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名字?”
無夢好半天才抱拳道:“妄前輩威名遠揚,在下久仰大名。”
“哈哈哈……”妄非順大笑起來,“好一個威名遠揚!既如此,我就不能不跟你喝一杯了!”
說著他舉起手,酒壺和杯子竟又完好無損的回到了他手中。他隔空向無夢舉了舉杯。
無夢從桌上拿了杯酒,起身走到朱樓身前,也向妄非順舉了舉,他低聲對朱樓道:“回暗香中去,你的腳……”
朱樓盯著妄非順道:“這個人……也是幻境一部分?”
無夢緩緩點頭道:“看來妄非順之前的確來過這裡。”
朱樓大怒:“等找到設幻境者,我要把他晾乾了下酒!竟把我弄成這幅登徒子的模樣!你看我像是這種調戲女子的輕浮之徒麼!”
“……”
這邊朱樓忿忿不平,那邊妄非順仰著脖子喝完了酒,迷瞪瞪地望著無夢走了兩步,嘆道:“真是越發精純了……”他忽然又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狀似癲狂:“我這樣,你可滿意了?可滿意了??”
無夢蹙眉道:“你說的是誰?”
妄非順笑得彎下腰道:“再精純又怎麼樣,還不是個不識趣的蠢物,連誰造的都不記得。”
無夢皺起眉道:“晚輩因敬你年長,稱你一聲前輩,前輩若如此出言不遜,晚輩也不是好欺負的。”
朱樓拍拍他的頭道:“好!有氣勢!等我上前去看看。”
無夢伸手沒拉住他,連忙信步跟上前去。
直到靠近了,朱樓才發現,這妄非順的長相雖與畫中別無二致,卻十分頹廢,與畫像上意氣風發的少年相距甚遠,想到這就是自己模樣,即使知道這是幻象,他仍忍不住向那人伸出手去。
手還沒碰到,一陣陰風從門口直灌而入,霎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