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著他們叫道,「不,不!我不是殺人犯!不是!!」
姜沁指著她:「我家裡哪裡對不起你!你如此恩將仇報!我真後悔,我不該帶你回來,不該帶你回來!」
「對不起我……」姜涼搖搖晃晃地他身前蹲下來,姜沁站不起來,只得奮力往外爬,企圖遠離她,下一刻,他的腳腕被抓住了,姜沁猛然回頭,閃電將屋裡照得雪亮,姜涼握著那把小刀,將血跡一點點在他腿上蹭乾淨:「他們該死,他們該死,若是你長大了和他們一樣,我也會……」
「殺了你。」
男孩的慘叫聲被淹沒在驟然而至的暴雨之中,破舊的房頂擋不住這百年不遇的傾盆大雨,屋裡的血水流得到處都是,卻漸漸被沖淡,直到消失。】
☆、仇恩(四)
“翠姑!翠姑!你在哪兒呀?”
眼前只有一片翠綠,陽光從那綠色的間隙照射進來,連那不成曲調的歌聲也充滿了溫暖和生機。所有的景色忽然倒轉,眼前只有張雪□□嫩的娃娃臉,仔細看這張臉與那姜沁倒是有六分相似。
翠姑倒掛在樹枝上道:“什麼事。”
那孩子被嚇的退了一步,隨後就笑起來,奶聲奶氣道,“你又輸給我娘了?”
翠姑道:“誰跟你說的?”
孩子道:“李叔叔說的!他讓我跟你說別傷心。”
說到此處,孩子忽然壓低聲音道:“翠姑,李叔叔是不是喜歡你啊?”
“一會兒我就去打斷他的腿!”翠姑翻身下樹,捏了捏孩子的臉道,“小混蛋,最近又長高了。”
孩子把眼睛笑成兩道月牙:“我娘說我以後一定比我爹還高!”
翠姑道:“那是自然,你們柳家後蛋推前蛋,一蛋比一蛋更混蛋。”
朱樓笑道:“了不得,這家子感染力太強,翠姑完全淪陷了啊。”
這次夢境中斷的時間長了些,隱隱的有微微橘紅色的光亮起,忽然就成了火海,熊熊烈火灼燒著扭曲的空氣,翠姑的眼前一片模糊,斷斷續續的對懷中人道:“你們柳家人,還真是我的剋星啊……小混蛋,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眼前的情景突然消失了,一道奇怪的光從眼前掠過,朱樓伸手阻擋,無夢卻更快,一掌就將它擊落在地,那光化為一個紅衣人。紅衣人原本伏在地面,此刻長袖一揮,直朝無夢捲去,無夢連碰都不碰它,側身閃過後將那紅衣人擊了個粉碎。
朱樓道:“什麼東西?”
無夢道:“鬼氣,剛好能與他被封印的記憶相對抗。”
“鬼氣?他的記憶被封印了?”朱樓蹙起眉道:“姜涼說他在幾年前都還很乖巧,莫非是因為……”
無夢道:“因為在那之前,他的記憶被強行封印,而封印之人功力太淺,影響到他所有的記憶,導致他失卻神志,憨傻無知,後來或許是有人看不下去這般行徑,便以鬼氣和那封印之力相抗衡,可惜這鬼道行也不足,所以姜沁偶爾會想起一些片段,便成了如今這幅瘋瘋癲癲的模樣。”
無夢吹了聲口哨,幻境中亦響起迴音,他們很快從夜歌中脫離,無夢收起畫卷,姜沁已經安靜了下來,只是面上還有些許痛苦之色。
朱樓望著門外探頭探腦的姜涼道:“先去問問她吧。”
無夢扭頭看向姜涼,冰冷的目光嚇得姜涼一個哆嗦:“英……英雄,我弟弟怎麼樣了……”
無夢道:“他暫時無礙了,不過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姜涼道:“什、什麼問題?”
無夢道:“你的弟弟究竟是為何而瘋?”
姜涼低下頭道:“這……你不是看到了嗎?他……他被什麼東西纏上了……”
“纏上他的東西。”無夢微微眯起眼睛道,“並不會讓他做什麼噩夢。”
“不是噩夢?”姜涼不敢抬頭,搓著手小聲問道:“那……那是為何……”
無夢道:“那可就要問你了。”
“問……問我……”姜涼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不知道嗎?”無夢道,“那好啊,我進去後,對身體裡的封印動了點手腳,不如你猜猜,等你弟弟醒了以後,他會有何反應。”
姜涼突然激動起來,失聲道:“不!不行!你不能動他的封印!”
“為什麼?”無夢一步一步朝她走過去,“因為他不是你的親生弟弟,還是因為,你親手殺了他爹孃,逼瘋了他,還封印了他的記憶,陪你演這姐弟情深的戲碼?”
姜涼豁然抬起頭,整個人縮了起來,她搖著頭道:“沒有,沒有,我沒有……”
她瘋狂的搖著頭道:“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你們這些魔鬼!瘋子!我怎麼可能殺他爹孃!你們怎麼敢說這種話!你們滾出去!從我家裡滾出去!!!”
“用完就扔,精彩啊。”無夢道:“可惜啊,你不知道有句話叫做‘請神容易送神難’麼?我雖不想管,卻無奈有人非管不可。況且你做都做了,竟然還不敢承認麼?”
“不!不!不要!不要!!”姜涼衝上來尖叫道,“求求你們,不要動那封印!不要讓他知道!那東西不是走了嗎?讓我們繼續平靜地生活不好嗎?為什麼你們要害我?害我今後沒有安生日子,他會死的,他會死的你們知道嗎!你們到底是誰?到底想幹什麼?!”
無夢冷笑一聲道:“害你?我只是告訴他事實。”
姜涼眼中全是血絲,狀若瘋癲:“什麼事實?我們父母雙亡,他是我弟弟,數十年來我們相依為命,這就是事實!”
“你自然可以活在幻想中。”無夢一字一句道:“可你沒有資格,決定他該知道的事實。”
“不不不……不是的……”姜涼低下頭,語氣也軟下來,“我只是……只是……只是想過安生日子,你們為什麼不能成全我?”
她抬起頭看著無夢,眼中滿是狂熱和憤怒:“我們不是同類嗎?我是在幫你啊!而你,你怎麼可以殘害同類!你怎麼可以!!!”
她猛然拔出藏在身後的細刀直朝無夢撲來,那刀光冰冷凌冽,帶著沒有溫度的憎恨,她毫無障礙地捅進了一個單薄的身體。姜涼內心狂喜,她甚至抽搐著嘴角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然後她抬起頭,有些難以理解地眨了眨眼睛。
殷紅的血液沿著刀尖滴落在地上,彷彿開出了一簇簇遲來的舊花,翻湧著絕望的芬芳。
空氣凝固了,幾個人一時都沒有出聲。
姜涼縮回手,呆呆地看著紮在沁兒胸口的尖刀,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叫道:“沁兒……沁兒?”
她搓著滿手的鮮血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地解釋著:“不可能啊,我要殺的是他,明明是他,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殺你,我……為什麼……沁兒,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