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刻起,前途未測,你可得抓緊了。”
出乎意料的,雅天歌沒有掙扎。
二人剛踏入小鎮就有一大幫孩子從面前跑過,追逐嬉戲間念著一首民謠:
流浪狗,流浪狗,留在鄉間無處走,垂耳低頭拖尾嗅,
流浪狗,流浪狗,落雨不避屋簷裡,大眼望著土上丘,
流浪狗,流浪狗,牽繩人兒何處尋,心魂瑟瑟幾時休,
流浪狗,流浪狗,不吠不咬不淚流,樹下空臥知離愁。
流浪狗,流浪狗,昔時漸遠眉眼淡,身老無夢守朱樓。
柳畫梁道:“這麼大段的民謠,真虧他們記得住。”
轉頭見雅天歌正四處打量,嘆了口氣,道:“既來之則安之,你就是再急,不到時候它也不會現身。”
雅天歌想了想,道:“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柳畫梁一臉神秘道:“自然是那訊息集中地了!”
紅紗軟帳,暖香陣陣,摻雜著鼎沸的人聲與濃郁的菜香,各色美人眼波流轉,聲色俱佳,令人迷醉。
忘歸樓中雅天歌睜大了眼睛,壓低聲音怒道:“柳畫梁!”
柳畫梁應道:“誒!”
“這是什麼地方!”
“自然是訊息集中地了。”
柳畫梁見他滿臉寫著不信,又慢慢道:“這裡是三教九流彙集地,魚龍混雜,什麼訊息都有,再說了……”
柳畫梁笑眯眯道:“這一個個的仙莊規矩眾多,把那少年天性都泯了,來,哥哥帶你長長見識。”
雅天歌想掀桌,無奈桌子被柳畫梁按住,想走人,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氣鼓鼓地坐在對面。
柳畫梁施施然碾碎幾顆花生的紅衣,將花生仁在桌子上碼成一小堆,又問雅天歌:“你不吃?”
雅天歌怒瞪著他。
柳畫梁便自己咯吱咯吱地嚼起來。
在雅天歌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柳畫梁點了一桌的菜,雅天歌仰著頭坐在對面看著他吃得津津有味,邊吃還邊誇不愧是畫境,竟連瓜果都帶著墨香。雅天歌悄悄嚐了一塊,出乎意料的清甜。柳畫梁悠然自得地聽了一會兒歌妓的小曲兒,注意到周圍大多三五成群、高談闊論,唯獨隔壁桌單獨坐了個目光呆滯的青年男子,柳畫梁便移了移位置坐到他邊上。
“兄臺,我見你盯著臺上的美人許久,可是傾心於她?”
那人緩緩轉過頭來,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他道:“來花樓不看美人難道看你啊?”
柳畫梁笑道:“沒想到兄臺有這興趣……”
男子偏了偏頭,面無表情地轉了回去。
柳畫梁又湊上去道:“兄臺,我初來乍到,想打聽個事兒,不知能否告知如今年號為何?”
男子道:“年號?那是什麼?”
柳畫梁道:“那不知兄臺是否知道何時過年?”
男子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片刻便轉身自顧自地喝酒去了。
柳畫梁移回原來的桌子旁,稍有興趣地叫了小二結賬。待他拿出銅錢時,小廝怪異地看著他,柳畫梁道:“怎麼?你這裡喜歡記賬?”
“客官,我們這裡不記賬,但這個東西,我們從未見過。”
柳畫梁道:“那你們這裡用什麼?”
小廝從懷中摸出一張紙,展開後抖了抖道:“用這個。”
紙上畫了一個極為拙劣的銀錠,柳畫梁挑眉道:“你們這裡只收銀子?”
小廝皺起眉道:“銀子是什麼?我們這裡只收紙錢。”
“……”
柳畫梁不可思議道:“紙錢是指……你手上那個?”
小廝道:“自然是這個。”
柳畫梁:“……你這裡可有紙筆?”
小廝吩咐人取來紙筆。
柳畫梁順手用筆在小二身上點了點,看看筆尖,果然沾了墨,接著便在紙上畫了一錠銀子,特別大的那種,然後遞給小廝,見小廝滿臉受寵若驚,又道:“賞你了,不用找。”
小廝抖著手幾乎要跪下來,嘴裡不斷喊道:“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柳畫梁:“……”
費了一番力氣才擺脫了老鴇的糾纏,踏出忘歸樓。
雅天歌斜眼問道:“打聽到什麼訊息了?”
柳畫梁點頭讚賞道:“頭牌長得極美,縱我閱美人三千,也從未見過更美的……”
“……”
柳畫梁長嘆了一口氣:“不過嘛,美則美矣,卻無特色,要提唱曲兒還是小紅好,她的那首‘戲蝶’可是一絕……”
雅天歌停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除了美人、美酒,還喜歡什麼?”
柳畫梁想了想:“這個嘛,我還喜歡吃花生,怎麼,你想替我剝殼嗎?”
“……”
雅天歌忽然加快了腳步,柳畫梁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別生氣嘛,我只是覺得太悶了,你又老不理我……”
“你看你看,又不理我了。”
“小蠻啊,有沒有人說過你生氣的時候很可愛啊?”
“柳畫梁!”
“誒!”
“我要殺了你!!!”
“來啊!”柳畫梁張開手,“剛好你帶了劍,我沒帶劍,趁人之危也就只能趁現在咯!”
雅天歌拔劍就朝他砍去,柳畫梁側身躲過,雅天歌反手劍一橫堪堪貼著他的手臂直衝他面門,柳畫梁往後退了幾步,笑道:“有進步啊,再練個兩年估計就能碰到我了。”
雅天歌一言不發,追著柳畫梁砍,柳畫梁幾個翻身,雅天歌緊隨其後,兩人不慎碰到了街邊的小攤,大街上一時雞飛狗跳。
柳畫梁邊退邊避,退到街角時撞到了一個人,柳畫梁自覺撞得狠了,可那人卻動也不動,眼看著雅天歌的劍就要到面前,柳畫梁伸出兩隻手指,“鐺”地一聲,將劍震了開去。
雅天歌拾起劍,怒氣衝衝地蹲在一邊。
柳畫梁也不管他,盯著那個背對著他的人,發現那人正在畫畫,筆法十分拙劣,卻奇怪地透著股靈氣。
柳畫梁道:“你覺不覺得他有些眼熟?”
雅天歌不理他。
柳畫梁便上前拍了拍畫者的肩道:“這位兄臺修為不凡,在下失敬了。”
畫者茫然回頭看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誰?我?”
☆、夜歌畫卷(二)
這位畫者看上去有幾分眼熟,柳畫梁反應過來,他與那畫中人竟十分相似,只是更精緻些,他的脖子上掛了根紅線,懸著塊晶瑩剔透的白玉石,只是沒有滲血。
柳畫梁道:“自然是兄臺了,在下方才才在上個街角見過兄臺,不過片刻,兄臺竟能拿著畫板來到這個街角,可不是修為不凡?”
畫者道:“你可別開我的玩笑了,不才一介凡人,哪會那些上天入地的法術?”
“這就奇了,莫不是兄臺還有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