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渺順著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身披黑色巨大斗篷的人佝僂著身子站在角落裡，赤紅的眸子正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

它的四周，甚至還瀰漫著濃厚的怨念與血腥之氣。

——— 是一隻兇妖！

蘇渺頓時頭皮有些發炸。

她嚥了咽口水，問道：“你是誰？！”

兇妖看了蘇渺一眼，抬腳在屋內唯一一張椅子上坐下，慢條斯理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袍，開口道：“妖使蘇渺，對吧？”

出口的聲音沙啞異常，是幾乎有些刺耳的難聽。

蘇渺的心猛地揪緊了，她抿著嘴唇，並不打算回答。

“不回答也沒關係。” 那妖嗤笑出聲，淡淡道：“你身上的氣息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蘇渺蹙眉道：“你抓我到底想幹什麼？”

圍繞在兇妖四周的火團倏忽間火光大漲，它慢條斯理道：“也沒什麼大事。”

“只是，你難道沒聽過這樣一句話麼，瓦解敵人要從內部開始。”

蘇渺額角猛地一跳。

“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厲聲道。

“嘖。” 那兇妖一揮手，瞬間有五六個光點浮現在空氣中：“看來，再過不了幾天，酆都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蘇渺大驚道：“怎麼可能？酆都有妖王坐鎮，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你攻破！”

兇妖的視線淡淡地掃過蘇渺，輕笑道：“幾日之前，倒還有點難度。”

“不過現在嘛。” 它閃身逼近至蘇渺身前，捏住她的下巴道：“只要我拿走你的身上的妖力，勝算可就大多了。”

“若不是那狼王適才情緒波動極大，心神不寧，綁走你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

話音剛落，蘇渺就感覺手腳上的鎖鏈猛地收緊。她整個人被牢牢地鎖在牆上，半分動彈不得。

兇妖大笑起來：“妖怪當鋪的妖使之力，千年的累積，再加上我手下的十幾只兇妖，對付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還不是易如反掌麼？”

蘇渺的臉色剎那間變得灰白。

她顫聲道：“派出妖怪去殺人的人，是你？！”

“你為何要這麼做！”

“引起天下大亂，這究竟對你有什麼好處？！”

兇妖捏住蘇渺下巴的手猛地收緊了，它猙獰地大笑出聲，情緒激動道，“好處？”

“好處就是，我會很開心！”

“人類，不過是一群螻蟻而已，若不是當日我輕信於他們，又豈會淪落到這般下場。”

這是個拖延時間的好機會！

蘇渺眉心一跳，趕忙追問道：“他們如何了？”

兇妖伸手取下它身上巨大的兜帽，一張面目猙獰的臉露了出來。

蘇渺登時就愣住了。

它的臉上滿是刀疤傷痕，鮮紅的皮肉裸露出來，又粗又深，像數十條條醜陋巨大的蜈蚣，盤踞在它的臉上，實在叫人毛骨悚然。

蘇渺的視線又移到了它的耳後，有兩截斷掉的魚鰭正在微微抖動著。

這樣貌醜陋的妖怪，居然是個鮫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節寫鮫人的故事啦啦啦啦啦~

☆、醒悟

“你的臉...” 蘇渺震驚道：“怎麼會這樣？！”

“還能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鮫人全身都是寶！” 兇妖胸膛劇烈起伏著, 猶如一隻困獸在屋內轉著圈。

兇妖啞著聲音道：“百年前的我, 曾經也是想和人類做朋友的啊…”

它垂下眼眸, 但隨即神色又變得狠戾起來：“我懷著好奇的心走上陸地，可我得到了什麼呢？”

“是無盡的欺騙與利用。”

“是全族的覆滅, 是身體上的鱗片被一片片拔除, 僅僅為了得到幾顆所謂的鮫人淚。”

蘇渺的聲音微微發顫：“你...”

“南海鮫人族整整五十餘條鮫人啊, 全部被鋒利的鉤子鉤住魚尾，拖上岸, 被當成畜生一樣折磨羞辱, 然後再賣入黑市, 成為達官貴人的玩物！”

兇妖周身的血霧之氣愈發濃厚, 幾乎盈滿了整間屋子，嗆得蘇渺喉嚨發澀。

更讓她感到心中難受的則是剛才兇妖的那一番話。

和人類相比, 鮫人一族作為妖怪, 有著更為漫長的生命，大多數鮫人都可以活上千年。

與之對應的, 鮫人的繁育率極低，不同海域裡的鮫人族群可能也就不過百條而已，死一條就少一條，可是面前這兇妖的全族, 居然都被人類消滅了....

她柔著聲音, 試圖安慰兇妖道：“這件事確實是他們的不對，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在的，你這樣一竿子打死, 豈不是矯枉過正了？”

“我管他們去死！” 兇妖暴躁道。

“漁民捕殺我們的時候，想過我們是好妖麼？”

“除妖師追捕我們的時候，想過我們是好妖麼？”

“難道人類就天生比妖怪高貴一等嗎？！”

“你看看外頭那些兇妖，若不是各個對人類都有著沖天的怨氣，他們又怎能乖乖聽我差遣？”

兇妖獰笑道：“我身上這數千條傷痕，每一條皆拜人類所賜，換作是你，你能一點不怨，一點不恨？！”

“我...” 蘇渺說不出話來。

說實話，要是她也遭遇了這兇妖的經歷，也絕不能做到淡然處之。

半晌。

“可總會有其他的辦法的不是嗎？” 蘇渺的聲音響起。

“如今幾百年已經過去了，大家都變得更好了。你看妖界如今在妖王的管理下井井有條，人妖之間的紛爭和偏見也少了很多。你又何必非要強求呢？”

兇妖嗤笑一聲道：“變好？”

“你不是認識南喬的那個小鮫人麼？”

“他的全族只剩他一個了，這就是你所說的變好嗎？”

它將兜帽重新帶回頭上，表情隱在陰影裡看不真切，咬牙道：“真正的變好，就是讓我把他們踩在腳下，把那些心存惡念的人全殺光！”

兇妖聳了聳肩膀，開心地笑道：“那這樣，世界上就只剩下好人了，人妖就能和平相處了。”

“你太偏執了！” 蘇渺厲聲喝道。

“偏執就偏執，有用就行。” 兇妖無所謂道。

蘇渺：“.......”

怎麼就和它說不通呢！

果然，沒有主角光環的路人甲，連嘴遁都使用不出來！

兇妖看了蘇渺一眼，眼中掠過一絲寒意。

它淡淡道：“好了，也說了這麼多了，該時候取走你的妖力了。” 說著便有一柄彎刀出現在它手中，銀光閃閃，冷氣森森。

身上的鎖鏈收得更緊了，蘇渺整個人被拉扯著離開地面，死死地被釘在牆面上。

全身上下只有手腕還有活動的空間，她拼命地掙扎著試圖調動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