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藥包出了臥室。
毛毛蟲徐且行閉上燒的發疼的眼睛,往裡滾了半圈,躺在莊晏剛才睡得地方,聞著枕頭上彷彿還縈繞不去的味道,忍不住唇角泛起了笑意。
聽著週而復始的海浪聲,他想起小時候,眾星捧月的。那個時候只要他有個頭疼腦熱,他媽媽就一宿一宿的守著他。有一次他過敏在家打點滴,凌晨三四點迷糊醒了,就見他媽媽紅著眼,一下一下的輕輕拍他,那種珍愛比這世上什麼藥都更能消弭痛苦。
再後來……再後來他就長大了,他爹像塊又臭又硬的石頭,自己身上總有許多他看不順眼的地方。生病脆弱了,就是沒男子氣概。考了年級第二名高興了,就是沾沾自喜固步自封。
他用盡了整個年少,努力把所有稜角朝內,扎著自己上了最好的學校,成為別人家的孩子,卻還是得不到三分鐘的好臉,永遠有無數的鞭策和教訓要聽取。
他一畢業就掀翻了他爹給他規劃的所有自律光明的坦途,一頭扎進他爹看不上的娛樂圈。他遲來的叛逆期把老頭子氣了個半死,可他還是挺高興的。
徐且行嘲諷地笑了笑,又縮了縮身體,把自己在莊晏的痕跡裡窩的更深些。
生病了的人精力不濟,徐且行想著想著就渙散了起來。莊晏燒好水衝好藥,端著碗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個睡得昏昏沉沉的側臉。
他想要叫醒他起來喝藥,又有點不忍心,摸了摸發燙的碗,硬是把藥吹的溫熱可以入口了,莊晏才輕輕推了推徐且行:“醒醒,起來喝了藥再睡。”
推了幾次也毫無反應,不知道徐且行睡得是有多沉。莊晏懷疑徐且行要是個雞蛋,都得被他搖的散了黃了。
他又伸著手指戳了幾下徐且行的臉,頭疼地小聲嘟囔:“你是睡美人嗎,非得王子親你一下你才能醒啊。”
想到這兒他就有點蠢蠢欲動了。
看著徐且行濃密的睫毛輕輕震顫,半張臉攏在陰影裡,輪廓更顯深邃,自己手戳起來都能感覺到對方臉上沒什麼肉,有點憔悴,好像任人施為。
莊晏輕輕地低下頭,湊過去,還沒等想自己應不應該這樣趁人之危,面前的面孔逸出一聲鼻音,緩緩睜開了眼睛。
莊晏趕緊鎮定下來,趁他還迷糊,一把把他攙起來,另一隻手端著碗小心地往他嘴裡喂:“慢點喝,別嗆著了。”
一碗藥灌得見了底,莊晏用手揩掉徐且行嘴角的藥漬,無視他一臉睏倦想要張嘴說什麼的樣子,另一隻手給他掖好被子,拍了他兩下:“快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徐且行就像被催眠了一樣,隨著他一下一下的輕拍,眼皮也一點一點垂下,直到慢慢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險些被抓包的莊晏才鬆了口氣。
他想要起身出去,手才拿回來,被子裡卷著的人就擰起好看的眉,發出幾聲不滿的哼唧。他一拍,那人的眉頭又緩緩舒展,睡的安靜。
試了幾回之後莊晏只好認命地盤腿坐在床邊,一邊百無聊賴地盯著徐且行的睡顏,一邊機械的輕輕拍打他的後背,看著看著……
莊晏抬起剛剛擦過徐且行嘴角的藥的手指,輕輕舔了一下。
嗯,是甜的。
早上的時候莊晏是被床頭櫃上的手機鈴聲給吵醒的。
天光已經大亮,陽光明媚碧空如洗,來電鈴聲鍥而不捨地響起,床上的人還卷在被子裡,被吵的微微皺眉,但是沒有醒過來。
莊晏趕緊站起身子,盤腿坐了一宿,腿麻的他踉蹌幾步,拿著電話走遠了接起來:“導演,誒,我不小心睡過了……哦好的好的,我馬上就過去。”
他舒了口氣,被窗外的陽光晃得眯了眯眼睛。走回臥室,想著摸摸徐且行退燒了沒有。如果要是不熱了,那就先讓他在這兒睡,自己儘量早去早回。
他走到床邊彎下腰,伸出手探到徐且行腦門上摸了摸……嗯,一層薄汗,但好像已經不熱了。
莊晏收回手就要轉身離開,徐且行突然抬手握住他的手,止住他的去勢,閉著眼睛抱怨:“你就這麼走了?把我一個病人扔在這兒?”
莊晏沒想到他醒了,解釋道:“導演叫我去,可能有什麼問題,我聽完就回來改。或者我給孟晉打個電話,讓他過來照顧你。”說完頓了頓,安慰他:“我剛剛摸了,你差不多已經退燒了,再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徐且行倏地睜開眼睛,控訴地看著他:“你,你這手心這麼糙,就摸了一下就能摸出來了?你不要太大意了,耽誤了我的病情。”
莊晏覺得徐且行生個病跟返老還童了一樣,小脾氣使得渾然天成。他無奈地哄他:“我手心哪裡糙了,而且我一會回來還要帶你去診所看看的。”
徐且行握著他的手不放,捏在手裡細緻地摩挲了好幾遍,好不容易才摸到一個好像是繭子的地方,理直氣壯地耍賴道:“你看!你這兒就很糙,這麼厚的皮得多隔熱啊。”
莊晏感覺著對方在他中指關節上摸來摸去,嘆了一口氣:“那是拿筆磨出來的,貼不著你腦門。”說完索性直接問:“那你想怎麼樣,說吧。”
徐且行皺著眉,一副貨真價實的對自己病情憂心忡忡的表情,嚴肅地說:“你得跟我貼腦門,我才能感覺出來我還熱不熱。”
莊晏沒轍,認命地低下頭,把額頭抵在徐且行額頭上,受不了兩個人只隔兩個鼻尖的距離,他氣都不敢喘,怕吹徐且行一臉,別開徐且行近在咫尺的眼神,莊晏窘迫地問:“行了嗎。”
徐且行微微把臉又往上揚了揚,壓低聲音撒嬌:“別說話,我正感受著呢,再貼一會。”
莊晏有點惱羞成怒了,他猛地直起身子,啪地一把拍在徐且行腦門上,說出口的話語氣比他想的溫柔多了:“現在知道惜命了,昨天洗澡你別洗頭啊,折騰的。”
他出去倒了杯水回來,遞給徐且行:“我真的得走了,也不知道具體什麼時候能回來,要不然我還是給你叫孟晉吧,讓他帶你去診所看看,早看早放心。”
徐且行張口就要拒絕,“不要他”三個字在嘴邊轉了一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太黏人了些,而且也太直白了。
他勉強點了點頭:“你給他打電話吧。”
莊晏給孟晉撥了過去,嘟了好幾聲也沒人接,他看著徐且行問:“不會有事兒出去了吧?”
徐且行心說那簡直就是老天有眼命運垂憐,無數的客觀因素決定了他不是非要黏著莊晏,而且他無依無靠不得不……
孟晉:“莊晏?怎麼啦?”
莊晏朝徐且行眨眨眼,示意他放心,嘴裡問道:“你方便現在過來一趟嗎?徐哥昨晚淋雨發燒了,喝了藥暫時退了,但最好還是能帶他去測一下,我現在有點事。”
孟晉的聲音一下就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