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了特寫鏡頭,嘴中還不住的對身旁的朋友感慨:“柳家小五爺真是把他家最好的那點基因全遺傳了,比他爹年輕時還俊!”
第一場逢梅和第二場折梅都是你儂我儂的甜蜜戀愛,觀眾看得也十分輕鬆愉悅,可到了第三場祭梅劇情便急轉直下。
柳硯書在這齣戲裡一共有三次大笑。第一次便是在第三場,李凌寒行刺被捕,梅花出面求情,他發現梅花是仇人之女,被壓去死牢之前,仰天大笑。笑聲中透著淒厲愴然的嘲弄。
第二次在第四場忘梅。死牢相見,梅花質問他:“你對我可是真情?”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李凌寒萬般無奈,只好以笑作答,笑中有淚,聽得人揪心不已。
這第三次,就是第六場殉梅。李凌寒決心忍辱負重捨棄尊嚴,那一串笑聲悲涼又絕望。在百姓面前,他個人的榮辱與感情又是如此渺小。你我不過滄海一粟,免不了被無情的命運卷攜著拍上沙灘。
柳硯書的演出風格極致細膩,這三次大笑的處理也迥然不同,情感層層遞進,不禁讓人潸然淚下。
首演大獲成功,大幕早已拉下,觀眾們仍遲遲不願離去,倔強的站在原地拍著已經通紅的掌心。
柳硯書一下臺就直奔場外,甚至沒有跟著朱團長一起去招呼那些大領導。
有許多慕名而來的戲迷因為座位不夠而被拒之門外。他們憑著一腔熱情從四面八方千里迢迢趕來,卻只能落得在劇院門口席地而坐聽個動靜的下場。
承蒙這份喜愛,他怎麼能夠辜負他們。
傅晨也跟著追出去,兩人以劇中形象出現在場外時,大家都驚了。戲迷們紛紛從地上爬起來,還有人把早早準備好的鮮花塞到他們懷裡。在外頭抱了兩個多小時,連花束都是熱的。
柳硯書拉著傅晨朝眾人深鞠一躬:“各位遠道而來,招待不周,是我們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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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演連演三天,場場爆滿。《梅花簪》的新式演出風格大受好評,參與的青年演員們也獲得了巨大肯定。
從創排開始兵荒馬亂四十多天,終於熬過了最忙的那段時間,傅晨和柳硯書榮獲兩天假期。
今天兩人總算不用開鬧鐘,一覺睡到自然醒。等吃過早飯,傅晨神清氣爽的拉著柳硯書出門。
“去哪兒?”柳硯書在玄關穿鞋的時候,被傅晨摘了眼鏡用領帶輕輕覆住眼。
這是要唱哪出?
視覺被剝奪,柳硯書心裡閃過一絲慌亂。傅晨拉著他的手,熱度從指尖傳遞過來,壓下他心中的不安。
“跟我來。”
柳硯書由他引著走進電梯,出了公寓大門。他對傅晨有足夠的信任,逐漸習慣黑暗,將全身交付任由他擺佈。
“抬腳,悠著點。”他感覺自己被塞進了汽車裡,接著聞到熟悉的車載清新劑的氣味。伸手摸了摸前方,應該是坐在副駕駛。
傅晨從另一側坐上駕駛位,啟動車輛。
柳硯書自己有車但不常開,經常是放在車庫裡落灰。傅晨正好也有駕駛證,就成了他的專屬司機。
“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柳硯書在大腦中思考一圈,也沒覺得3月下旬有什麼節日。
傅晨提醒道:“你再好好想一想。”
柳硯書恨不得把隨身的筆記本拿出來翻一翻。3月12植樹節,3月15消費者權益日,後天《梅花簪》展開全國巡演……可這些跟今天有什麼關係?
見柳硯書仍是一頭霧水,傅晨笑著吐出一個詞:“春分。”
今天竟然是春分?!柳硯書恍然大悟。這段日子忙的頭昏腦脹,都是按陽曆排的日程,他都忘了看看農曆的日子。
春分是自己生日啊。
草長鶯飛,萬物蘇生,煦風和暖,新燕銜泥,柳硯書生於這樣溫柔的季節。
到了目的地停好車,傅晨側過身輕輕叫他一聲:“師哥。”
柳硯書以為他要帶自己下車,毫無防備的側過頭,結果整個身子都被拉過去,勉強用手撐住車座才不至於倒下。
傅晨竟然偷偷親他。
還好只是蜻蜓點水一般的觸碰。傅晨偷香成功,低笑一聲,給他解開蒙眼的領帶。
柳硯書紅著耳根扭過頭去看窗外,可沒戴眼鏡眼前只有一片朦朧。
“這是哪兒?”
傅晨越過車座為他開啟車門,再回手將眼鏡推到柳硯書鼻樑:“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柳硯書走出車門,看見那塊斑駁的金色牌匾才意識到這是哪裡。
滬市戲劇學院附屬戲曲學校。學生們都叫它戲校附中。
熟悉的學校大門已經修葺過多次,比起十年前自然是氣派得多。但是那塊書法名家書寫的牌匾依然沒有被換下來,被風雨滄桑了幾十年,與嶄新的大門竟有些違和。
柳硯書隱約聽見從教學樓裡傳來的朗朗書聲。
傅晨早已和門衛大爺打過招呼,拉著柳硯書的手,走進曾經無數次出入的大門。
學校裡面的佈局倒是沒太大變化,只不過教學樓都翻新過,重新刷上了明亮的顏色,看上去更有青春洋溢的氣息。
順著花壇夾道的小路就能直達宿舍樓,一路上他們看見熟悉的功房、食堂還有鋪了新塑膠的籃球場。曾經奮鬥過的青春還歷歷在目,柳硯書看著在功房裡汗流浹背的孩子們感概萬千。
行至中途,他停下腳步。柳硯書見到一棟完全陌生的圓環形建築。
“這是……”柳硯書低聲問。
傅晨笑起來,領著他走近:“我們的秘密基地啊。”
廢樓終於被拆除,蓋成了當年他們心心念唸的室內體育場。有學生在裡邊上課,隨著老師的口哨聲不太整齊的做著動作。孩子們再也不用冒著烈日焦陽跑操,也不用在瓢潑大雨中打籃球。
“真好。”柳硯書輕笑著感嘆。
宿舍樓裡也住進了一批又一批的新生,307寢室人來人往,青春從不斷絕。
在學校裡走過一圈,柳硯書像是大夢一場,恍惚之間兩人仍是少年。
傅晨把他帶到校園一側的圍牆根下。柳硯書對這塊圍牆的印象甚深,當年傅晨不樂意上課就是從這兒翻出去上網。
怎麼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把圍牆加高一點兒?
看著白牆上的一串串黑腳印就知道,像傅晨這樣不務正業的學生只多不少。
牆邊那棵歪著脖子的梨花樹長得愈發茂盛,枝椏舒展得更開,甚至有一半都伸到了圍牆外邊。
傅晨熟練的攀住樹幹,腳下一蹬便翻上牆。坐在牆頭上,傅晨朝他伸出手:“師哥上來啊!”
柳硯書有些無奈:“多大的人了還爬牆頭?”
傅晨笑得更燦爛:“誰說長大了就不能爬牆頭?”
春日的陽光落在傅晨肩頭,跳躍著絨絨的暖意。
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