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艾地舔舐傷口太久了,完全無視了情人的改變。
“滕雲,我們得談談。”
“談什麼?”滕雲沒停車,依然踩著油門風馳電掣,“很晚了,你明天不是要進電視臺嗎?我明天也要上班呢。”
許見歐突然伸手去搶滕雲的方向盤,兩個人的手指在方向盤上糾纏了十餘秒,奧迪東歪西拐險些失控,最後不得被迫停在了路邊。
車一停,駕駛座上的男人就動了火氣,彷彿憋抑已久的熔岩一般,徹底爆發了。
“我他媽不想跟你談!”猛地捶了一把方向盤,滕雲吼出聲,極度的憤怒讓本來英俊的臉孔顯得十分扭曲,聲音都在顫抖,“為什麼我想跟你談的時候,你一句話就讓我閉嘴!為什麼你對一個真心愛你的人視而不見,卻惦念一個根本不在乎你的混蛋十來年!”
“你這話什麼意思?”這樣的指控讓許見歐覺得莫名其妙,仔細回憶一番,知道是不該在醫院裡落那一場淚。
“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你為你的身體哭過嗎?沒有!你工作被新人搶了,你為你的事業哭過嗎?沒有!我被你爹媽瞧不起,他們屢次施壓讓我滾蛋,你又有沒有為我哭過?也沒有!可這會兒方馥濃在床上半死不活了,你倒哭了。十多年前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在為他哭,沒想到十多年後一點長進也沒有。你哭什麼?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男人他媽的還沒死呢!”
這個男人簡直不是滕雲。他認識的滕雲從來不會甩出這些粗話,滕博士是彬彬有禮的,滕醫生是溫潤隱忍的,無論如何不可能是眼前這個眼眶血紅、形容糟糕的男人。
“不是的……”許見歐搖頭,試圖解釋,“不是為了方馥濃,至少不全是……你不明白……”
“那你到底哭什麼?”滕雲冷笑一聲,鬆開緊攢的拳頭,“你想讓我相信,你的眼淚裡沒有一點是為了舊日情人?”
這個問題噎得許見歐答不上來。
他不指望情人能明白當時的自己是多麼百感交集,也不便說。
他不能告訴滕雲,自己委身給蒲少彬換來了電視主播的位置,可現在卻感到懊悔、愧疚與噁心。他同樣不能告訴滕雲,這麼些年來他對方馥濃確實不甘心,可那份不甘心並不僅僅只與愛情掛鉤。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至少……至少不是你想的這樣……”許見歐眼裡噙著一點淚,態度倒是不軟,“我說過你與方馥濃的區別就是君子與小人之分,沒人會棄君子而求小——”
“夠了!”粗暴地打斷了對方,滕雲忽然笑了,那笑容裡沒了先前的暴戾氣息,變得尤為苦澀與無奈。“這個世界對待‘君子’與‘蠢貨’根本不分厚薄,所有人都更向往‘小人’,包括你。”
抬手抹了把幾乎灼傷自己的淚,這個男人終於倦於延續這樣的爭吵,現在已經過了凌晨三點,最近他的工作量不小,不到八個小時就有一場重要的會議要開,緊接著還有一個重要的人要見。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向來沒有交集的戰榕主動提出要與自己“聊聊”,而且對方擺明了說不是上司與下屬之間的工作會晤,只是朋友間的“聊聊”。事實上戰逸非掌權以後,這位戰二叔已經在公司裡處於半隱身狀態,他主動放權,不管事亦不表態,明白無誤地告訴所有人,這個公司只有一個“戰總”。
就這樣一個城府深得瞧不見底的人,跟自己有什麼好聊的?
“唐厄欠你的我會連本帶利地問他討回來,還有戰逸非。”滕雲把手放到了方向盤上,再也沒把目光投向身邊的許見歐,“至於方馥濃,我認識他比你久得多,他有多少能耐我比你清楚,他不是完美無缺,更不是無所不能,作奸犯科獲得的成就沒你們想得那麼稀奇。誰是瑜,誰是亮,這事兒還沒定論,我會證明給你、給你媽、給所有人看,我滕雲從來都沒輸過他方馥濃!”
許見歐解開了安全帶,作出要下車的樣子。
“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很難打到車的。”滕雲停了停,面孔顯得格外冷峻,“我勸你還是坐好吧。”
許見歐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沒下車。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駕駛座上的男人將車載音響開啟,很快車內就被一個非常清柔悅耳的男聲充斥:
“你是否已經帶上了耳機,在徹夜吹撫的微風中,聆聽美妙的音樂,傾訴久未吐露的衷腸……”
滕雲那時候就像最靦腆又最狂熱的粉絲,他不擅以花言巧語傾訴衷腸,卻悄悄錄下了戀人所有的節目,一遍一遍,百聽不厭。
“現在是北京時間晚上十一點整,很高興又和大家相遇在電波之中,我是本檔的主播見歐……”
這個聲音如此飄渺遙遠,宛若空谷迴音,宛若隔世呼喚。許見歐閉上眼睛,眼瞼燙得古怪,他不敢睜開,怕一睜開又會極不像話地流淚。
他不認識滕雲了。
他不認識自己了。
第七十七章 竹外桃花三兩枝
開胸手術過後才五天,方馥濃就下床走動了。原定是七到九天拆線,醫生建議他在醫院裡住上至少兩星期,可他不樂意。
他這麼多年沒一晚上睡覺超過四個小時,這會兒倒把生命都浪費在了醫院裡。
手術結束,清醒過後,方馥濃住院的日子裡,每天都會收到一束鮮花。玫瑰、百合、綠掌,花不重樣,包束得極富美感,極致豪華。而每次留下的卡片都來自同一個人。
護士小姐把一束花拿進來,問了也百搭,只會回答是快遞送來的,人已經走了。方馥濃示意對方將花束插進床頭的瓷瓶,這回他不用取出卡片也知道,依然沒一句完整的祝福語,只龍飛鳳舞地簽了一個“李”字。
字型大氣漂亮,隱隱還有點眼熟。
方馥濃自己的字也漂亮,但得他寫字的時候上心才行,多數時候就是狂草,看不懂。
滕雲與戰圓圓一同來醫院看他,方馥濃笑了,“滕主管,這會兒可是上班時間。”
“不能再叫‘滕主管’了,得叫‘滕總’。”戰圓圓走上來,一屁股挨著方馥濃坐在床上,望著他特別眼含秋水地笑,“研發中心的法國爺爺忽然一聲不吭地離職了,二叔讓滕雲哥接替了他的位置,這事兒還沒跟我哥說呢,不過我哥也不會有意見的。”
方馥濃朝滕雲投去一眼,一臉狐疑:“你?”
“我本來也想推辭,老實說我入行的時間不長,也擔心這麼個職位我勝任不了。但是戰總說我們本來在法國那兒就有科研中心,上海這邊更多隻是起到溝通傳接的作用……”恰到好處停頓一下,滕雲大大方方回視方馥濃,笑了笑,“戰總給的薪水本來就過了,我這回也是調職不調薪,怎麼?你還怕我做不好?”
“當然不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