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學校和遊樂場……”
楊州本來想拒絕,聽見“學校”兩個字時又動了心。他閒聊似的問:“小學還是中學?”
“小學中學大學都挨著,基地就這麼點大。”
這時安娜摘了圍裙,急匆匆地從廚房裡出來,對兩人說:“陳先生,楊先生,我先去接艾琳了。今天是他爸爸的生日,我們定了餐廳。”
“不急的話,跟我們一起走。”楊州一頓,說:“我們待會要去看電影。”
陳堅默不作聲地掃了他一眼。
“就不麻煩楊先生了。”安娜指著他倆,曖昧地眨眨眼:“約會愉快。”
吃過晚飯,安德魯開車把楊州和陳堅送到影院門口。
影院西北邊兩百米,有一棟覆滿藍色玻璃的建築物,一些學生模樣的少男少女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楊州給安德魯使了個眼色,安德魯會意,輕輕點了點頭。
陳堅盯著螢幕上眼花繚亂的名稱,問:“看夢境電影嗎?”
“隨便。”楊州說。
夢境電影是隨著留夢機的發明而出現的一種新型別,和傳統的劇本電影不同,它本質上就是一個被記錄下來的未經修飾的夢。
按陳堅的話說,留夢機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發明。幾個世紀前,人們常常為夢境的流逝而遺憾不已,而現在,他們只需要在夜裡戴上頭盔,就能在天亮後反覆重溫那些睜眼即忘的夢。
留夢機使得造夢人這個職業應運而生。簡單地說,造夢人就是擅長做夢的人。相比劇本電影,他們的夢毫無邏輯,光怪陸離,有時甚至莫名其妙,卻更吸引觀眾。
這根源於人天生的窺探欲。按照許多心理學家的理論,夢反映了人內心的隱秘,而人們最大的愛好就是發現別人的秘密。因此越著名的造夢人,越無隱私可言。
楊州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他甚至從未用過留夢機。對於自己會夢到什麼,他太清楚不過。
“這算是約會嗎?”陳堅忽然問。
“我已經結婚了。”楊州徒勞地再次強調。
“晚上好,兩位先生。”售票機器人彬彬有禮地問:“想看點什麼?”
“你選吧。”陳堅說:“限制級的就行。”
楊州語氣重了些:“你有什麼毛病?”
“非限制級的夢境電影太少,父母會帶孩子來看。小孩很吵,我不喜歡他們。”陳堅微妙地笑了笑:“這個解釋楊先生滿意嗎?”
楊州在一堆稀奇古怪的名字裡指了一個稍微正常的:“那就這個吧。”
沒過多久他就後悔了。這部叫做《逃亡2218》的電影,一開始確實是在逃亡,男主角被高中同學追殺,中途被釘死在門框上,然後復活接著逃命,但反覆幾次之後,突然間畫面一轉,兩個男人不知怎麼就滾在一處,熱烈地接起吻來。
楊州垂下眼睛試圖躲避,然而赤裸糾纏的畫面毫無徵兆地出現在腦海裡,甜膩的呻吟在空蕩的座位間迴盪,一個勁地往耳朵裡鑽。
一隻冰涼的手攫住了他,楊州渾身發冷,一陣陣反胃。他緊緊握著拳頭,急促地呼吸著。五分鐘後,這場激情戲愈演愈烈,零星的幾名觀眾叫起好來,旁邊的陳堅也滿意地“嗯”了兩聲。
楊州開始顫慄,酸水止不住地往喉嚨湧。耳畔的呻吟變成慘叫,腦海中的臉不知何時也發生了變化,他是那樣扭曲、痛苦、醜陋而又熟悉……
楊州再也無法忍耐,他猛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逃離了這個可怕的地方。一出影院大門他就吐了,吐的太厲害,眼中甚至湧出了生理性淚水。
冬日的寒風像刀子,接連不斷地剮著他略顯單薄的身影。楊州狼狽地撐著垃圾桶站起來,掏出手帕擦了擦臉,然後拍乾淨身上的灰塵。
他緩慢地深呼吸幾次,又變回了優雅得體的司法部調查員。剛一轉身,楊州就定住了。
陳堅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靜靜地望著他。他身披一層猩紅的燈光,像光臨人間的惡魔。
楊州情不自禁地挺直脊背,語氣平淡地說:“不看了麼。”
陳堅用飲料瓶一下下地敲打掌心,許久後他把水扔給楊州,問道:“你到底有什麼毛病?”
楊州臉色蒼白,他漱了漱口,鎮定地說:“著涼了,有點不舒服。”
“說謊。”陳堅傲慢地扯了扯嘴角,望著他的獵物放下狂言:“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第八章 改變
這次糟糕透頂的“約會”總算不是一無所獲。雖然安德魯沒有突破性的進展,但至少摸清了艾琳所在的班級,平時的放學時間,關係較好的朋友。
根據安德魯的反饋,艾琳在學校挺受歡迎,但是除了她母親是陳堅的廚師之外,楊州看不出來任何她能接觸到核心機密的渠道。而且因為安娜話嘮的特點,陳堅肯定不可能告知她什麼重要的事情。
所以“這個艾琳”和傑弗裡的“線人艾琳”幾乎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但抱著嘗試的心態,楊州還是吩咐安德魯繼續調查。
幾天後,紐約警方公佈了連環殺手詹姆斯·路德已被抓獲的訊息,告慰生者的同時,也在全球範圍內掀起了新一輪對犯罪防治的熱議。
相比外面的軒然大波,一號基地的日子依舊平靜。雖然也有天生犯罪人在網路上進行抗議,但他們的聲音太微弱,很快就被掩蓋了。
“總算抓住了。”安娜烤披薩的時候嘴裡也閒不住,跟D3討論起詹姆斯·路德犯下的罪孽,義憤填膺地說:“這種人死一千次也不夠,D3你說是嗎?”
D3尷尬地支吾著:“這對於我來說是個敏感問題。”
“楊先生您說是嗎?”安娜又高聲問坐在客廳裡的楊州:“死刑就不應該廢除。”
作為一個母親,她對於此種犯罪格外感同身受。楊州不想與她爭辯,起身道:“我去外面透透氣。”
他走到空曠的街道上,戴上一隻小巧的耳機,在偽裝成手錶的通訊器上快速地點了幾下。
“嗨,路易斯。”傑弗裡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疲倦:“一切順利嗎?”
“不順利。”楊州說:“聽著,我需要更多的資訊。關於艾琳你們還知道些什麼?”
“她很謹慎,我瞭解的也不多。只能從聲音中聽出她年紀不大——對了,她好像有個男朋友,有一次結束通話前,我聽見一個男孩叫她寶貝。”
“沒有了嗎?”
“沒有了。”傑弗裡嘆息一聲,換了個話題:“聽說你住在陳堅那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基因實驗是真的,他一定知情。”
“我知道,但我還沒有證據,也抓不住他的把柄。”楊州在寒風中縮了縮肩膀,無意識地微微一笑,“他常常十一點之後才起床,每天就閒在家裡看書喝酒,如果不是韜光養晦,就是習性像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