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以後,就只顧自己享樂,不再關心民眾疾苦,否則怎麼會出這種事?”
“是啊。”
楊州和史密斯站在一棵杏樹旁邊,沒開手電,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快走到他們面前時,先開口說話的人不小心絆到一塊石頭,驚呼一聲摔倒在地。
楊州和後說話的人都去扶他,那人之前沒看到楊州,突然發現多了一雙手,嚇得破了音:“誰!”
史密斯急忙開啟手電,說:“這是楊警官。”
摔倒的人揉著膝蓋爬起來,可能覺得剛才的表現有點丟臉,咧著嘴訕笑道:“謝謝警官,真不好意思。”
扶他的人也非常恭敬地彎下腰,討好地叫了聲警官。這人身上有一種很淡的奇怪味道,讓人不悅。他頭髮很長,糾結成一團,臉色蠟黃,兩頰瘦削,一看就是愁苦的面相。
楊州點點頭,沒說什麼,那兩人便朝旁邊的四棟走去。楊州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們的背影,突然臉色一變:“等等!”
兩人回過頭,茫然地看著他:“怎麼了警官?”
楊州死死地盯住那個一臉愁容的瘦高個。在寂靜中,有什麼東西如同草尖上的露珠不斷匯聚,最終不堪重負地落了下來。
“追!”楊州喊。
他和那個瘦削的男子同時動了。那人一改方才的笨拙,敏捷又冷靜地朝著樓群深處跑。這變故來得太突然,大部分人,包括剛才摔倒的那位,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只有陳堅撐著灌木叢,輕盈地躍了出去。
楊州拼命追趕,絲毫不敢放鬆,無暇分神喊一句“他就是凱爾·格林。”
那人非常狡猾,而且對這裡的地形熟悉,要不是楊州追得緊,差點就讓他逃了。眼看還有三步之遙,陳堅也即將趕上,凱爾·格林突然掏出一把手槍,對著他扣動了扳機。
離得太近,楊州避無可避,也不打算避。他奔跑的速度不減,右後方卻突然傳來一股力量,把他推了個趔趄。
楊州聽見“嗤”的一聲,他堪堪站定,視野裡騰起一簇明黃的火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不過在頃刻間,但很久以後,他還清楚地記得所有的細節。
他看見陳堅因為面板瞬間碳化的劇痛而有片刻的停頓,但他咬牙忍住了,甚至提高了奔跑的速度。在凱爾·格林開第二槍的時候,陳堅把著火的外套狠狠地砸到他腦袋上,趁對方慌亂的幾秒鐘,迅猛地把他撲倒在地。
基地的警察從四面八方奔過來,楊州的左肩被人撞了一下,接著右肩也被撞了一下。他不便擋路,就退到一旁。
突然聚集的手電光把這片雜草叢生的綠化帶照得宛如白晝。警察圍了一圈又一圈,陳堅完全被擋住了。過了一會,有什麼東西從最裡面一層層地往外傳,這次楊州看清了,那是一張人皮面具。
看來抓對了,他鬆了口氣。
“陳堅!”方行驚慌失措地跑過來,一路叫著陳堅的名字,“你沒事吧?”他情緒如此激動,好像要哭了,在場的人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圍得水洩不通的警察自動給他讓開一條路。
至於麼。楊州想著,越過許多手臂之間曲曲折折的窄縫,看到一張分外擔憂的臉。
他忽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陳堅微弱的聲音從人牆後面傳出,聽起來嗡嗡的。“死不了,”他說,“去找莉莉。”
凱爾·格林已經被戴上了手銬,方行踹了他一腳,問:“莉莉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對方被反剪著雙手,雖然狼狽,但十分鎮定。
陳堅被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站起來,左臂上兩塊鴿蛋大小的焦黑印記讓他疼得直冒冷汗。他對方行說:“先把他帶回局裡。莉莉應該被轉移到金盞小區了,你和楊州快去找。”
楊州模模糊糊聽到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往包圍圈走了幾步。
陳堅背靠一根樹幹,疼得閉上了眼睛,嘴裡輕輕抽著氣。不知是不是燈光原因,平時古銅色的面板突然變成了青灰色。
他受的是外傷,如他自己所說,死不了。但是因為頭腦清醒,疼痛反而更加鮮明。
方行看他這個樣子,趕忙叫手下把他送到醫院去。剩下的人則被分成了兩路,一路押解凱爾·格林,一路去金盞小區找莉莉。
他將楊州視若空氣,楊州也沒搭理他,帶著史密斯率先離開。
這一找就是一晚上,直到天邊升起啟明星,藤井櫻的一聲尖叫打破了平靜。
人群聚攏在那個佈滿灰塵的地下室入口,卻都不敢踏進門。女警捂著嘴啜泣,男人們也面露不忍,搖頭嘆息。楊州的胸口被擠得發疼,他不得不微微張開嘴唇,以免自己窒息。
又聞到了,那種味道……凱爾·格林身上的,這間屋子裡的……血液的腥氣混合著糖果的香氣,令人作嘔。
楊州踏進了狹小昏暗的地下室。莉莉躺在正中間一塊血跡斑斑的骯髒毛毯上,軟嫩的臉蛋和纖細的脖頸被利刃劃出交錯的血痕,已經看不出本來的相貌。她的左臂姿勢怪異地擺著,很明顯已經骨折了。
楊州蹲下來,用冰涼的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意外地觸到一絲溫熱。他連忙脫下外套,蓋住女孩單薄的身體,然後把她抱了起來。
十歲的莉莉,身材嬌小,抱在手裡像一片羽毛,純潔、輕盈,即將飛向天堂,然而終究在最後一刻,被人拽回了這骯髒的人間。
第十四章 審訊
在警方看來,失蹤後三十六個小時成功解救女童,速度已經很快了。但是對於莉莉來說,那卻是人生中最漫長、最黑暗的一段時間。
本來性格活潑的小女孩醒來後變得瘋癲自閉、極易受驚,除了父母之外,禁止任何人靠近,神志不清時連父母都不認。
經歷了巨大的創傷後保住性命,但餘生將永遠被一團陰影籠罩,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所有曾見過莉莉傷痕累累衣不蔽體的慘狀的人,幾乎都會嘆息著,從心底發出一個疑問。是就此死去更好,還是痛苦苟活更好?
大概沒人敢把這個問題宣之於口,但泰德·史密斯問了。
彼時他剛從醫院回來,和楊州坐在警察局大廳的椅子上,聽著審訊室裡氣急敗壞的吼聲。
“當然是活著更好。”兩個人同時回答。
楊州詫異地扭過頭,看到陳堅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他披一件大衣,裡面穿著T恤,左臂纏著厚厚的白色繃帶。
楊州不自在地用牙齒抿了抿上唇,收回目光,對史密斯說:“活著才有希望。”
“活著才能報仇。”陳堅在他旁邊坐下。
楊州有點惱恨繃帶的顏色,太白了,即使餘光掃到,也覺得刺眼。
“你沒事吧?”他乾巴巴地問。
“挖掉兩塊肉,你說呢。”陳堅猛地一縮肩膀,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