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裡多點活人的氣息。
在猶豫中,楊州聽見了輕微的、離去的腳步聲。
“什麼事?”他有些急切地開口。
陳堅愣了一下,確認裡面真的有聲音傳出,回道:“就問問你。看你之前情況不太好。”
楊州遲疑了兩秒,走過去拉開套間的房門。陳堅站在走廊中間,哈欠正打到一半,看見他後硬生生止住了,眼睛裡憋出了一點晶亮的閃光。
他對楊州笑了笑:“想聊聊嗎?”
深夜不睡……這人是愧疚還是擔心?楊州被一種彆扭的溫暖包圍著,淡淡地問:“聊什麼?”
陳堅滿不在乎地一聳肩:“你的病啊。”
楊州臉色一沉,聲音也乾澀:“我沒病。”
“沒病吃什麼藥?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陳堅欺身靠近他,逼得楊州一掌推在他肩膀。他們之間彷彿有個無形的彈簧,幾番伸縮之後終於固定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
有那麼一瞬間,楊州真的想坦白一切,想告訴他那個綿延二十年的噩夢,他經受的所有痛苦和掙扎,可是這個念頭一閃即逝,終於沒能越過層層心牆。
畢竟,他又是他什麼人呢?
楊州向來防備心很重,這一半源於當初做警察的職業習慣,另一半源於性格。來到基地之後,他聯絡父母朋友,從來都避著陳堅。但陳堅不也是這樣嗎?他看起來坦誠,重要的計劃不還是瞞著他?
臥室床頭燈微弱的光線蔓延到彼此的身上,他們交換了一個晦暗不明的眼神,陳堅突然悵惘地嘆了口氣:“今天除夕了。”
他撥開楊州的手臂,來到門口擺著的兩張單人沙發旁,非常自然地坐了下來。
楊州怔了片刻,然後關上房門。
看他這架勢,一時半會不會走。楊州莫名覺得心中一輕,連帶著這個昏暗的房間都可親了幾分。
單人沙發十分窄小,陳堅岔著腿,不太舒服地扭動一番,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現代煙,對楊州搖了搖,“要嗎?”
他知道楊州不抽菸,所以只是禮貌性地詢問,沒想到楊州竟然點了下頭。
陳堅抖出兩支菸,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在楊州驚愕的目光中,又掏出一個迷你菸灰缸。
楊州在他旁邊坐下,兩指夾著煙讓陳堅點,沒什麼誠意地勸:“你該少抽點。”
“沒事。”陳堅說:“估計我也活不長。”
煙著了,楊州含進嘴裡,陳堅按著他的肩膀不讓他起身,然後叼著煙湊了過去。
一秒、兩秒,微弱的紅光一閃。
楊州垂著眼睫,面無表情的模樣也有種冰冷的好看。陳堅不知怎麼地,忽然朝他噴了一口煙霧。楊州抬眸瞪他,琉璃般的眼珠一轉,好像壁畫裡的美人活了過來,頃刻間顧盼生輝。
陳堅抬手摸了摸他的臉,楊州條件反射地偏過頭,溫軟細膩的觸感瞬間便消失無蹤。
兩人沉默了一會,各自倚靠著沙發抽完了煙。
陳堅方才那句玩笑似的“估計我也活不久”,不斷地在楊州腦海中迴響,他心中不安,試探著問:“你真的想讓一號基地獨立?”
“你是不是搞錯了。”陳堅懶洋洋地瞥他一眼,笑道:“現在應該是我拷問你啊。”他歪向楊州,仔細地打量了一會,然後問他是不是加入了什麼禁慾的邪惡宗教。
他的語氣介於認真和玩笑之間,楊州聽得胸口發悶,片刻後低聲說沒有。
陳堅瞭然地“嗯”了一聲,又問:“你被強|奸過?”
他這話直白得讓人心驚,楊州咬著下唇,眼神完全黯了。他左手在沙發上空抓,想要握住點什麼尋找安全感,可惜沙發是皮革的,光滑得讓人絕望。這時身旁傳來一聲嘆息,然後他顫抖的指尖就被一隻溫熱的手掌包裹住了。
“是誰?”陳堅看楊州的反應,對這個猜測已經信了八九分。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頭噴火的龍,偏偏還得顧念著對方的情緒苦苦壓抑,“告訴我,老子一定把他剮了。”
楊州不說話,陳堅心疼之下,沒處發洩的怒火便朝他傾瀉而去,“不是身手不錯很能打嗎,怎麼搞的……”
他整個人暴躁得像遊戲裡紅血的boss,楊州先是茫然地看著他,然後無奈地笑了一下,“不是的。”
陳堅緊繃的肌肉終於有了放鬆的跡象,他凝視楊州片刻,從鼻腔裡發出一聲粗重的喘息,不依不饒地追問:“那是為什麼?”
楊州喉結一動,舌頭彷彿僵住了,半天只發出一句含糊的“別問了。”
陳堅沒逼他。楊州能親口說出來當然好,但是逃避痛苦是人的本能,他不能苛求楊州。反正他已經拜託艾瑞克幫忙調查了,不差這一時三刻。
“你呢?”楊州抽回手,把話題又繞回他身上,“真的想讓基地獨立?”
“是啊。”陳堅的語氣像在談論晚餐,“不行?”
“你……”楊州停頓了很久,“別這麼做。”
對於他的反對,陳堅毫不意外:“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一號基地根本不具備成為一個國家的條件,楊州不相信陳堅會看不到這麼簡單的事實。基地沒有自己的領土,沒有軍隊、甚至沒有完善的經濟基礎,怎麼可能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
楊州看他不以為意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生氣,“你以為獨立是說句口號就能實現的?就算宣告獨立,你們能支撐多久?聯合國會制裁你們,沒有國家願意與你們建立外交關係,基地將會四面楚歌!就算你手裡有什麼先進的基因武器,優勢又能保持多久?外面的科學家那麼多,很快就能找到剋制你們的方法,到那個時候——”
楊州覺得情緒有點收不住,別過頭咳了兩聲。
陳堅用一種專注而溫柔的目光望著他,嘴上卻說:“你知道你為什麼讓人討厭嗎。”
“我知道。”楊州扯了扯嘴角,“因為我總是對的。”
“不是。”陳堅說:“因為你太理智了。”
“理智不對嗎。”楊州擰著眉,象牙色的面板在燈光下變成近乎透明的冷白,他眉眼含霜,冷漠中依稀藏著深情,驀地讓陳堅聯想起神話故事裡長居雪山的神祗。他高高在上、心懷慈悲、乾淨聖潔,陳堅卻總有衝動,想把他拖下紅塵打滾。
楊州見陳堅望著自己不說話,一時也摸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便又說起一號基地獨立的問題。
“即使現在居民支援你,但等基地真的獨立了,他們一定會後悔。工業、服務業、製造業,目前你們沒有哪一個可以作為支撐獨立國家的經濟命脈,根本敵不過聯合國的經濟制裁。到時候超市、商店空空如也,連基本生活都不能保障,支援你的人絕對會轉向聯合國。他們會恨你、背叛你。就算——退一萬步講,你們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候,陸續得到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