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池赭臉色越來越冷硬。

難道“戀人”那張牌，指的並非那位令他戀戀不忘的小少年？

等到九點二十九分，池赭沮喪垂下胳膊，他抿緊薄唇，埋頭踏入大敞開半小時的電梯門。

門即將合攏，池總的信仰搖搖欲墜，一隻纖細手臂突然伸了進來，裝在塑膠袋裡的豆漿被食指勾著晃來晃去。

青年聲音乾淨而柔軟，氣喘吁吁道：“請，請等一下。”

第六章 兩龍的姿勢怎麼瞧怎麼像老漢……

青年沒繫好的領帶率先飄進來，池赭食指彎曲按向開門鍵，指骨些許泛白。

青年小聲道謝，他面向電梯門，像蓄力的豌豆射手般鼓起腮幫子，長長舒了口氣。

池赭沒提醒他按樓層，反倒挪了挪身子，他用胳膊遮住大半按鍵，不動聲色按了頂層。

青年從塑膠袋裡取出吸管，插向豆漿小口嘬著，他身穿中規中矩的職業裝，卻掩蓋不了面容的精緻。

漆黑頭髮襯得他面板更加白皙，自然捲髮尾又顯出一股俏皮的年輕感，青年小巧耳朵裸露在外，隨著咽豆漿的聲音動了幾動。

池赭抑制住自己上手捏肉肉耳垂的衝動。

從他的角度望去，青年睫毛撲扇，泛紅唇瓣含咬一根吸管的模樣實在乖巧。

這臉龐比照片上的還要精緻，果真當得起池赭的牽腸掛肚。

即使樓層再高，坐電梯也不過分分鐘的時間，池赭抖出腕錶瞧了眼，開口了：“我以前沒見過你。”

許停燭沒料到會有人搭話，低沉磁性的男聲鑽入耳畔，把正神遊太空的他嚇得嗆了幾下。

他捏捏喉嚨，池赭略顯歉意地遞去一張紙巾。

許停燭將紙巾抓皺，細聲細氣回答道：“對，我是來應聘的。”

池赭今天穿得休閒，他早晨特意從一堆黑白灰裡扒拉出深棕色，就是擔心他的小少年嫌自己老。

可惜周身氣度隱藏不住，許停燭大約將他當成什麼小領導了，眼神東躲西閃。

池赭鬱結地又解開一顆釦子，放柔聲音說：“可現在已經過九點半了。”

“啊？好像是的。”許停燭瞪著顯示屏上的27嘟噥道，“我本來是來得及，但……”

話還沒吐完，電梯“叮”一聲響了，池赭在心底暗罵一聲，身形絲毫未動。

許停燭原地墊了墊腳尖，提醒他說：“到了。”

池赭這才晃動身形，他氣定神閒戳向關門鍵，按下“1”：“我突然想起件事，得下去一趟。你繼續。”

“喔。”許停燭不自在地抓抓頭髮，又嘬了一大口豆漿，溫熱液體滑過喉嚨的感覺令他很舒服。

或許是這位小領導太沒架子，許停燭說話隨性了不少：“常去的豆漿店今早只剩紅棗味了，我討厭紅棗，就等現成的幾杯全賣光後，跑去讓店主打了純黃豆的。”

說到後面，他尾音揚起有些小得意，似乎在誇自己是個計劃通。

池赭反應了幾秒，奇怪問道：“早點上去讓店主做原味不就行了？打豆漿和賣豆漿又不衝突。”

許停燭似乎沒想到這點，塑膠杯裡傳來吸空氣的聲音，他鬆開被咬出牙印的吸管，蹙眉問：“不排隊嗎？”

池赭剛想說你那也不算插隊，就聽許停燭接著噠噠噠：“紅棗豆漿先被做出來，就等著被人買。如果原味豆漿後來居上，紅棗豆漿該多傷心啊。它們本來就不太好喝了，再一傷心就更苦了。”

池赭一時之間，居然分不清這位小朋友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不過凝望對方鎖眉爭辯的小模樣，他只覺得許停燭認真得挺可愛。

他沒再糾結豆漿是願意被人喝，還是更想沒人喝它，池赭好笑地問道：“合著我比你先進電梯，就算樓層高些，我也該先下？”

“對啊。”許停燭理所當然答道，舔了舔嘴角豆漿泡，“所以我剛才沒按樓層。”

池赭佩服對方的邏輯，放棄掙扎道：“那待會兒到一樓，我先出去，你跟在後面。別往會議室跑了，面試都結束了。”

許停燭“噢”了一聲，並沒有對錯過面試表示遺憾。

他將紙杯捏癟，踩著反光的一團地面，沒頭沒腦說：“大公司不招暑假工吧？我就來鍛鍊下面試能力，所以相比而言，原味豆漿更重要。”

“要招暑假工，公司新定的規矩。”電梯門開之前，池赭突然說，“明上午還有面試，你來不來？”

“可，可以嗎？”許停燭終於抬頭直視池赭，詫異得左半邊眉梢挑起。

池赭注視對方輕啟的唇瓣，有些恍神。

叮，這時，電梯門開了。

由於被小道訊息嚇了一通，一樓並沒有員工竄來竄去，只有站得筆挺的前臺小姑娘緊張望來，欲向總經理問好。

池赭收回視線，率先踏出電梯，他右手伸出食指，不動聲色貼了貼唇瓣，小姑娘立馬瞭然地閉嘴。

許停燭彎腰，將杯子扔進電梯口垃圾桶，這才蹬蹬蹬追上池赭，又問了一次：“您剛才說……”

“可以的。這回招的是基層員工，流動性本來就大，不礙事。”池赭邊解釋邊戳手機，他給人事部經理發了條開後門的簡訊，“明天要來的話，可別再遲到啊。管它紅豆綠豆誰先排隊，你早點買好。”

池赭本以為許停燭在工作方面不太靠譜，沒想到第二天面試，許停燭很輕易地就通過了。

一方面是總經理親自打過招呼，一方面領導又讓大家按規矩面試，人事部經理正愁如何拿捏公私分明的度，沒想到想象中的燙手山芋連山芋都不是，就是個寶。

許停燭是名牌大學的大一生，除了沒畢業證，其他方面比許多畢業生都靠譜——

該考的資格證全考了，實踐經驗也挺豐富，雖說他性子靦腆，談起公事時卻毫不含糊，堪比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社會人。

反正不是什麼重要職位，不需要花太多時間來教，人事部經理就不再介意許停燭只幹一個暑假，在總經理面前誇起人來毫不吝嗇口舌。

這半月來，擔心許停燭會有心理負擔，池赭一直避著對方走，他正猶豫多久暴露身份，結果最近人事部經理三番五次在他面前誇獎許停燭，池赭就不太忍得住了。

在池赭暗示下，人事部經理心領神會，沒過多久，許停燭就迷茫地抱著檔案，敲開總經理辦公室大門。

“誒？您是那個……那個……豆漿？”許停燭擱下檔案，迎面撞上池赭意味深長的眼神，嚇得後退半步。

許停燭這話說得跟對暗號一樣，池赭忍笑，十指交叉承認道：“對，純黃豆味的。坐下說吧。”

萍水相逢的人變成了上司，自己還在對方面前嘚嘚嘚過，許停燭有些緊張，絞緊手指不敢和池赭對視。

池赭查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