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因為父親已經把家裡和亞平寧半島之間的人脈和訂單全權交到了他的手中。
邱十里也學數理化,也讀文學,普通小孩在學校見識的他都沒落下,但有時會認為,學得再多也不頂事,因為有的東西他只想讓大哥教,他大哥也只願意自己教。
比如在他長到一米五時,大概是十歲,當時他手上那些練刀留下的傷痕已經癒合,他也已經能用最開始的那把雙刃匕首在二十秒內殺死一頭成年山羊,時湛陽便不再讓他拿著這把陳刀終日苦練。
邱十里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副場面,各式軍刀擺了一排,刀鋒反曲的尼泊爾彎刀、細長硬瘦的高加索式軍刀、黑刃蓄光的M7軍刺……足有七把之多,各有各的特點。
“挑三把你最想要的。”時湛陽在刀臺前立起一個扎得緊實的稻草人。
邱十里低頭熟慮,先選了一柄彎的,一柄直的,還有一柄短的單刃的,這都是他沒練過的種類,可是當他將三條冷光凜凜的鋼鐵拎在手裡,腦海中就忽地劃過一個瘋狂卻執拗的想法。
“我都要。”他把所有軍刀攏到一起。
時湛陽哈哈大笑,“好啊,那我們都練就好了。ナナ,學保命的本領就該貪心一點啊。”
他依次撿起不同的刀,依次在稻草人身上給邱十里示範了一遍,沒有詳解,也沒有攻擊力過高的招數,只是一個基本概念的展示。
等最後一把軍刀被放下,連支撐稻草人的木柱都斷成了幾截。
“等你能把每種刀玩成這個樣子,”時湛陽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的蝴蝶刀,是他最後示範的那把,“你要選一樣最稱手的,隨身帶。”
“兄上選的是哪樣?”
時湛陽眨眨眼:“保密,我不想影響你的判斷。”
其實哪樣最稱手他也說不清,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適用環境。最喜歡帶在身邊的倒是很明確,就是他最開始教給邱十里的那種雙刃匕首,極利極快,要求近身格鬥,風險雖大,但是也足夠刺激,沒有彎刀和三美武士刀的笨重。
時湛陽還是喜歡秀氣一點的事物,每次揮著長刀砍來砍去,他都覺得自己非常詼諧搞笑,就像屠夫在砍豬砍牛,或許長刀的韻律只能存在於舞蹈,而短刀的魅力在於貼面對視那一剎那所容納的破裂和死亡。
既然接受了殺人的命運,他還是想追求少許精準迅捷的美感。
再比如,邱十里長到一米六時,大概是十二歲前後,他已經熟練掌握了四大類軍刀的使用方法,時湛陽說他長高了要獎勵,練得好也要獎勵,於是終於讓他碰了槍。
彼時,時湛陽已經快二十歲,早就習慣了終日把手槍別在腰後的生活,也不再在日記裡為每一個死在他槍口下的人留下半行記錄。他甚至很久沒有開啟日記本了。
時湛陽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轉變,也不去糾結這到底是麻木還是成熟,他是個適應性很強的人,並不會做虧本的自我折磨。只是,當他意識到小弟也要開始接觸並融入拿槍的日子時,心還是狂跳不止。
他送給邱十里的第一把槍,是支最普通的點三八左輪。
“和刀一樣,先從白米飯開始練。”時湛陽這樣說,“它的後坐力會不會把ナナ衝倒啊。”
他想暫且護在邱十里身後,幫他扶著點手臂肩膀。
邱十里問:“兄上第一次打槍的時候是幾歲?”
時湛陽道:“和你一樣,十二歲。”
邱十里又問:“那有人扶嗎?”
時湛陽笑道:“沒有,爸爸說只有我是女孩子他才會考慮扶我。”
邱十里也笑了,他端正地舉起手槍,對著空無一物的前方,“那我也不要扶。兄上不會還在把我當妹妹看吧。”
“嘿,”時湛陽莫名有點害臊,想起自己當年乾的荒唐事來,但還是沒有鬆開他的意思,又幫他正了正肩膀,“我第一次可是仰面摔倒,也用的這種傻大個左輪,很慘的!”
“那我也要摔。”
時湛陽琢磨了一下,最終還是退後兩步,站在邱十里身後,看著白襯衫掛在那副瘦瘦的身子上,被風呼呼地鼓動。
他看得出來白襯衫裡面的骨骼此刻正努力繃著多大的力氣。
“試試吧,感受一下,”時湛陽打氣似的拍了拍手,“放鬆點,先等風停。”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子彈不知飛到了哪去,邱十里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槍還在他手裡,冒著煙,沒有丟。他乾脆仰面躺了下來。
時湛陽走近,蹲低身子,倒著看他,兩人互相瞪著眼,“感覺怎麼樣?”
“手槍好厲害。”邱十里率先彎起眉眼傻笑,“槍管好熱。”手槍被他緊緊抱在胸口,白色的五指纏在黑色的槍管上。
緊接著,這槍就被時湛陽上了保險,沒收到一邊。
“ナナ,抱它做什麼,”時湛陽撈著邱十里的胳肢窩,讓他坐起來,“又不是你老婆。老婆也比它好,至少不會走火。”
邱十里回頭,髮尾沾了點溼土,掛在頰側,他一臉認真地問:“哥哥,你會抱著老婆睡覺嗎?”
時湛陽一愣,強忍住幫他拍土的念頭,站起來看著頭頂的樹冠,沉痛道:“我沒有老婆!”
他的沉痛是真的,本以為自己每天躲著母親安排的那些相親已經夠悲慘,可萬萬沒想到,和這不諳世事的小弟待在一起時,居然也能把話題扯到老婆上——這魔咒般的兩個字,真搞得他都快對娶妻生子完全喪失興趣了,他無法想象自己哪天變成父親那樣,娶了老婆還找情婦,他更沒有衝動去結識討好那些和自己生在類似家庭的大小姐。
不過,再轉念想想,剛才先提到那個詞的是他自己呀!他這是被母親洗腦了嗎?時湛陽不寒而慄,千真萬確,他並沒有每天琢磨這種事,他要立刻終止這個少兒不宜話題,利落地,甚至嚴厲地。
可是,他眼睜睜見著邱十里又字正腔圓地開始發問,“那兄上如果有老婆,會抱著她睡覺嗎?”
時湛陽竟連聲音都強硬不起來,“應該會吧,”他終於沒再強忍,拂落了邱十里髮梢和肩袖上那些礙眼的灰土,“這是丈夫應盡的責任吧。”
邱十里突然有一剎那的委屈,他想,自己都沒有被抱著睡過。可他立即意識到了這個想法的不對勁,慌慌張張地排開,他求助般在頭腦中搜刮形容女孩子的好詞,發覺自己和女性相處經驗極其匱乏後,只得乾巴巴道:“大嫂一定是個又溫柔又善良的好人。”
聽了這話,時湛陽愣了下神,越發覺得自己這一整天都不太對勁。
後來,邱十里長到了一米六九,用來射擊的也不僅限於那把左輪,他喜歡練刀勝過練槍,他手執冷兵器時也會感覺更加舒適,於是他要求自己多和槍支相處。
那天是十四歲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