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生物,這麼弱小,卻又這麼玲瓏。
看起來剛斷奶的樣子,沒有母貓照顧,顯出孱弱和營養不良,還不如一條手臂長,貓眼拿手電筒一照,卻是琥珀色,漂亮得像是假的。它一身皮毛都漆黑柔軟,四隻小爪子雖然髒,倒也還能顯出白色,此刻正把指縫開啟,把指甲尖兒亮出來,正如它嘴上哈著氣,齜著奶牙,是防衛的狀態。
“母親那邊……會讓我養嗎?”邱十里輕輕跟這戰戰兢兢的小傢伙握手。
“ナナ,我只想知道,你喜歡它嗎?”時湛陽這樣問道,把貓咪拎到邱十里身前,幾乎要貼上了,他忽然鬆開了五指。
邱十里立刻接住,他把炸毛的貓抱在懷裡,揚臉看著時湛陽,“喜歡。我不想讓它一個在外面等死。”
時湛陽臉上浮起笑意,“邵三,”他招呼身後的一個馬仔,“今晚帶它洗澡打疫苗,剪剪指甲,把東西都買好,就和夫人說是我想養的,明天我們回去,要看到這隻小貓在新家安頓妥當的樣子。”
那位邵三立刻應下了,邱十里卻不願把貓遞給他,“我再摸一會。”他少有地任性了一把,就跟抱著什麼稀世寶貝似的,快步走到前面去,誰也搶不了他的。他在褲子上抹了抹手上的黏血,輕輕刮撓起那顆小巧的後腦勺上柔軟的細毛,一顆小小的心臟,跳在他懷裡,跳出舒適的呼嚕聲。
時湛陽也不惱,一手抽菸,一手插起褲兜,正如每一個愛心氾濫的大哥一樣,漫不經心地走在後面,眯著眼,翹著唇,看著前方背影,一臉要把小弟慣壞的表情。
眾部下便也心照不宣地笑了,垂頭在後面,默默地跟。
“我想叫它小七。”邱十里忽然回頭,神采奕奕道。
“啊?可是ナナ也可以譯成小七——”時湛陽道。
“不會混的,因為……只有兄上叫我ナナ,發音也不一樣,”邱十里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轉回身去快走,“其他人都叫我的中文名字,還有直接叫我的姓氏的。”
時湛陽似乎覺得有理,點了點頭,“那就聽ナナ的咯。”他高聲道,心想,自己十五歲的時候撿到了一個小七,自己的小七在十五歲時,又撿到一個小七,倒也是種緣分。這種想法處處透著蠢笨無聊,他卻並不想放下,反而越想越有趣,“小七是公貓還是母貓?”他又憶起當年自己弟妹不分的烏龍,不經意問。
“……不知道!”
“摸一把就知道了。”時湛陽當真只是好奇而已,而且據說未絕育的公貓喜歡隨地小便,他比較在意自己家裡羊毛地毯的安危。
“……我不會摸!”邱十里則走得愈發飛快,儼然要攜貓逃跑。
然而,剛一繞過院牆,來到居酒屋大門口,那貓咪最終還是被時湛陽搶了去,他比方才溫柔體貼了不少,也沒去摸它的公母,只是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到邵三懷裡,罷了就攬著邱十里往院裡走,“畢竟沒有免疫過,還受了驚嚇,小心它撓你。”
“喔。”邱十里倒是被攬乖了,老老實實地跟著他的步子。
時湛陽忽然轉了話題,“ナナ,一會進到屋裡,我要做一些比較兇的事情,必須今晚做完,”他咬著菸嘴深吸兩口,又長長地撥出口氣,“你如果不想看,就叫邵三他們帶你去隔壁屋看電視,這幾位都是很安全的人,你想先睡覺也可以,辦完事我去找你。”
時湛陽叮囑完畢,就在和室門口處把邱十里撂下,自己坐回了方才飲酒的矮几,清酒和杯盤已被撤下,換上了溫熱的茶,“人都來齊了?”他淡淡地抬起眼。
事先被他交代鎮場的板寸中年叫做老K,是個相當靠譜的忠僕,時湛陽一個眼神,他就懂得要做什麼。此時,他一揚手,除去在酒桌旁正襟危坐的眾人之外,在外看守的也進了屋,確切地說,是被押了進來。
房門立刻闔上,發出穩重的聲響,時湛陽看見邱十里還是沒走,就那麼站在最後,明明挨著牆,卻不往上靠,和家裡那位老大不小卻從無正形的二弟完全不同,始終腰身筆挺。
時湛陽有點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種不確定,關於他接下來要在這個孩子面前做的事。他迅速把目光從邱十里身上挪開,想再點雪茄的手也放下了,有小弟在的室內場合,他要求自己儘量少製造一些二手菸。
“少主,都來齊了!”老K正坐,頷首道。
“好。”時湛陽點點頭,掃過每一張臉,“我記得,昨天我說過,我家小弟要過生日,這地方要清場。”他尤其盯著在外看守的那十來位,與在屋裡介紹給邱十里的那些元老不同,他們雖也戴著紅色耳釘,但是淺紅色,他們在時家看來並不是完全值得信任,“清場的意思,諸位應該都明白吧?我不記得有人問過我說不懂。”
沒有人吱聲。
時湛陽又問了一遍,“明不明白!”
“明白!”這回倒是異口同聲了。
“好。”時湛陽點點頭,喝了口茶,臉上忽然現出一種失望至極的神情,方才跟去收拾現場的馬仔已經把幾隻證物袋遞上來了,他拆開一個,拎出一把注射槍來,“哈哈,我真是沒想到啊,有人認識它嗎?”
死寂一片。
時湛陽撂下槍桿,又拆開一個袋子,一部衛星電話被他不高不低地舉在手裡,“這個呢?加過密,有人知道怎麼解開密碼,用它和下家通話嗎?”
老K率先道:“少主,我不知道。”
眾人受了引領,紛紛又把身子坐直了些,“不知道”的回答層層疊疊響起來。
“喂,都多大人了,還七嘴八舌的,”時湛陽忽然笑了,不緊不慢地擺弄著手裡的機器,“可我好像大概知道?江口組很厲害,有一套自己的密碼系統,幸好有組員證的號碼,對應著隨便算一算,還蠻好猜的,”他的口氣好比小學老師般富有耐心,“哎呀,我猜對了。”
他呷了口那杯狹山茶,一個數字接一個數字地按起密碼,衛星電話解鎖,尾部紅燈亮起。
“我現在可以和下家好好聊一聊,這位江口組的新任幹部——久賀先生到底給出了什麼天大的好處,讓你這樣大膽,在我家弟生日上撒野,”時湛陽淡淡道,“或者是真的太笨蛋?怎麼連看門的工作做不好,反而把野狗都放到自己家門裡了!”
老K適時道:“現在站出來,當面和少主解釋,從輕處理,被少主揪出來——”
“哎,老K,不要從輕,”時湛陽擺擺手,“對小偷,對叛徒,都沒有從輕這一說。”他把這部電話從裡到外翻了個遍,只找到兩個號碼終端,一個定位在日本,一個定位在舊金山。
他撥通了舊金山的那個,不出所料,無人接聽,下面也沒有響動,看來江口組埋在這裡的人還沒有蠢到那種地步。
“衣服都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