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如此問自己。
原因太過明瞭,他是馬仔,只是因為他的父輩都是馬仔,他沒有一個足以給予他光明未來的出生。而他的少東家為人跋扈,愚不可及,一朝身死,還連累了所有為其賣命的兄弟。
我缺少的只有一個出身、一個身份!
柏雲孤給了他想要的,而他用極為出色的能力回報了柏雲孤。
這些年,他心甘情願在柏雲孤面前伏低做小,半是因為敬畏柏雲孤,半是因為感恩。
甚至,多於感恩。
柏雲孤這樣的男人,強勢而冷淡,輕易地掌控著一切,動動手指,就給了他嶄新的人生。
他很難不向往、不傾慕。
並且他知道,柏雲孤喜歡男人。
他曾經不明白柏雲孤為什麼會幫助自己。畢竟當年他深陷絕望中,無權無勢,看上去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無數人渴望得到柏雲孤的垂青,唯有他成了幸運兒。
唯一的解釋是,柏雲孤對他存有些許好感。
抱著這份“幻象”,一年前,他身著正裝跪在柏雲孤面前,目光熾烈,主動求歡。
柏雲孤卻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哭著問:“柏先生,您有那麼多情人,我就不行嗎?”
柏雲孤給他的解釋是——我對合作夥伴、手下沒有興趣。你在外與我合作,在內算得上我的下屬,不該打的算盤不要打,不應動的心思不要動,安心做事。
他狼狽逃離,因愛生恨。
對手下沒有興趣?
那秦軒文是怎麼回事?
“孤鷹”睡了自己的頭號武器,這叫對手下沒有興趣?
自己是哪裡不如秦軒文?
秦軒文會的不過是打打殺殺,自己卻能創造取之不竭的財富!
唯一的劣勢,是秦軒文比他年輕,還不到二十,而他已經快三十歲。
原來“孤鷹”也那麼膚淺,看中的不過是年輕的身軀。
恨一旦催生,就如燎原的野火,若想撲滅,那便非死即傷。
他拆下了傾慕的濾鏡,再觀察柏雲孤其人,再審視自己與柏雲孤的關係,終於恍然——
柏雲孤幫他,其實只是利用他而已。
柏先生從柏家連續兩輩的浩劫中浴血而出,早就是個無心之人,救他,只是看中了他的能力與天賦,還有他的絕望。
絕望是驅使一個人的最佳武器。
而他並沒有讓柏先生失望,迅速崛起,成為軍火圈子裡最有活力的存在。
人們開始叫他“許先生”。
但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他的前路上永遠有“孤鷹”投下的巨大陰影。無論他如何強大,如何被人敬重,他都只是“孤鷹”的走狗。
他的脖頸上始終掛著項圈,“孤鷹”指向哪裡,他就必須衝向哪裡,即便看上去身份顯赫,卻和那些僱傭兵沒有區別。
不,也許還不如那些僱傭兵。
畢竟他連爬上柏先生的床的資格都沒有!
他渴望取而代之。殺掉柏雲孤,柏雲孤如今擁有的一切都將是他的。
這艘遊輪,就是他為柏雲孤準備的墓地。
這場派對,是給柏雲孤送行的狂歡。
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陪柏雲孤一同前來的竟然是秦軒文。
據他掌握的情報,秦軒文明明身負重傷,在落雀山莊休養。柏雲孤不可能帶一個重傷未愈的人來赴宴。
秦軒文受傷,是他的重要籌碼。
當他看到柏雲孤帶著那些普通保鏢前來時,本已感到勝券在握,然而秦軒文卻最後一個從直升機上跳下來。
但機不可失,如果這次不動手,今後不僅是沒有機會再殺柏雲孤,恐怕連他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柏雲孤生性多疑,喜怒無常,他根本不知道柏雲孤在想什麼。
走到這一步,唯有破釜沉舟。
好在他有幫手,“HERO”的精英盡在遊輪上,而遊輪等同孤島,他和翟憲加起來,沒有理由對付不了柏雲孤和秦軒文兩人。
不過事出突然,他不得不沒有調整計劃。
下午的擂臺就是其一,他倒是要看看秦軒文到底是什麼狀態,是傷已經痊癒,還是裝作沒事人。
事實令他有些吃驚,秦軒文廢了路易在內的數人,看上去狀態極佳,但柏雲孤卻中途叫停。這隻有一種可能,秦軒文並沒有好利索,而柏雲孤在擔心。
這是個好訊息。
動手宜速不宜遲,柏雲孤的存在就像個炸彈,他與翟憲緊急商議,準備將刺殺時間提前到晚宴。
計劃已經滴水不漏,幾乎算隻身前來的柏雲孤絕無可能從這艘遊輪上逃出生天。
可當他看見柏雲孤身著荒漠迷彩出現時,仍是心驚肉跳。
這個男人,即便只是換了身衣服,都足以給所有人帶來難以估量的壓力。
不過柏雲孤在他的勸說下支走了秦軒文,他又覺得有了把握。
柏雲孤看似強悍,卻仍是一介凡人。就算外面將“孤鷹”吹成了神,他也有把握屠神。
這一晚,就當做是神祗隕落好了。
說到底,柏雲孤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生在軍閥世家,生來就擁有不同尋常的資源。
像自己這樣從淤泥裡掙扎起來的人,每一步都靠著超乎尋常的毅力,才值得被稱為神。
八支步槍黑漆漆的槍口對準柏雲孤,美人們嚇得花容失色,柏雲孤卻猶自安坐,臉上是處變不驚的神情,好似只要他一聲令下,這些槍口便會調轉方向。
看起來,倒是許相樓更加緊張。
他面色煞白,眼中刺出仇恨卻膽怯的光,兇狠地看著柏雲孤,試圖從柏雲孤眼中搜索到一絲畏懼。
可他失敗了。
柏雲孤戴著與荒漠迷彩格格不入的金絲邊眼鏡,鏡片後的雙眼甚至是帶著笑意的。
他心中俱震,不明白到了此時此刻,柏雲孤為什麼還是一副“一切盡在掌控”的態度。
“孤鷹”再強大又怎麼樣,這間包廂裡全是他的人,外面還有翟憲派來的僱傭兵層層把守,柏雲孤今晚明明必死無疑,眼角眉梢卻沒有半絲懼意。
他不由得膽寒,懷疑是哪裡出了錯。
柏雲孤在鏡片下撩起眼皮,“這個機會,你等多久了?”
許相樓心臟緊縮,裡衣被冷汗浸透。
面前這個即將斃命的男人優雅從容,語氣和平日沒有任何差別,像是與他閒話家常。
“你……”他自詡見慣了大場面,生死一線的境地也已經經歷過,此時被柏雲孤打量著,卻難以自控地心驚,竟是忽地想起五年前柏雲孤說的一句話——跟著我,為我做事,我讓你重活一次。
“嗯?”柏雲孤姿態慵懶,“想在這裡解決我,你花了多長時間謀劃?和誰一起謀劃?我來猜猜,是翟憲吧?”
許相樓喝道:“閉嘴!你死到臨